第1章 黄昌沔跃崖
他看到纵横十余里的战场上,微弱的阳光照下,无数火星在飞舞着,黑色的硝烟雾气中,躺满了赤红色,数不胜数,那是黄洞蛮精锐们所穿的战衣颜色,还是鲜血?但毫无疑问的是,这些人全都壮烈战死了,死在唐军的铁蹄和屠刀下,天地和山野成为他们的坟墓,大南朝的理想也破灭折翼在宾州陷塘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
暮色里,唐军火铳又对着他开始射击起来。
而撞命郎的队列间,每隔十人,还架设着古怪的火铳。
黄昌沔这时杀出的时机很巧妙,唐军的步骑火铳,除去受伤的,或少数休整的,其余全部冲到其父黄少卿的那边去了,远离此处不下五六里。
这是种无边际的绝望。
江盘峡束春湍豪,
连张保高也趁机用长槊,连续刺杀了三名受伤还在挣扎往卫国公所在爬的俚子。
正面对决的黄洞蛮,惨遭唐军骑兵的击溃。
之前对杜佑的节节胜利,反倒成为他们聚而被歼的远因……
黄昌沔的泪落下来,他咬牙切齿:“南人不胜北人,缺的不是勇力,缺的是战马,缺的是战船,缺的还有那火器炮铳,此仇恨我黄橙洞哪怕只剩一人,也矢志不忘!”
原本,西原黄家最不济的目标,也是突破容管,攻占广管,驱逐走杜佑,成为岭南五管的土霸主。
“一腔的蛮勇,也就到此为止了。”雪白战马上的高岳,平淡地说到。
接着武毅军,把斩下的黄洞蛮首级,择选出一万五千颗,在陷塘的大道边,垒起京观。
奇袭的蛮兵中为首的,正是黄少卿的嫡子昌沔,向来以骁勇为长,他赤足如飞,挟着面铜盾,持可投掷的短镩,大呼黄橙洞桂南王在此,接着便见到了黑白战旗下,那身着醒目紫衫的卫国公、岭南西道都统招讨使高岳。
其下的唐军步骑无不欢踊。
只能投崖身死,极度惨烈。
而韦驮天举着面盾牌,也横在主人身躯边。
黄昌沔一跃而下,便再也不见踪影。
像条野犬般的黄昌沔,跳来闪去,躲避着唐军射来的铳弹,没命地往更高处攀爬着,待到抛下唐军追兵段距离,便依旧靠在树上休息。
新罗郎张保高则舞动长矟,挡在卫国公的马前。
周子平便持着小旗,策马上前。
入十二月,血腥镇压了黄洞蛮的高岳,和杜佑携手,将行营设在邕管城下,而后击响大鼓,召集钦、宾、贵、廉、容等数州的俚僚们都前来议事,很明显要就对西原的最后处断,做出明示。
那面,武毅军的左军骑兵兵马使米原,立在处山岗上,提着刚刚斩下的黄少卿脑袋,对着血色的夕阳,高呼起来。
咫尺性命轻鸿毛。
所有蛮兵都举着蛮牌,贴在地面上滚动,趁火铳声沉寂下来后,便继续怒喊着跃上。
在重甲的撞命郎前,轻捷的蛮兵无异于飞蛾扑火,悉数被格杀在刀下,无一近得高岳的身。
这时瞬间环绕高岳列阵的三百名撞命郎之外……
黄昌沔身旁的蛮兵惨呼着,轮番被射倒在地,有的捂着大腿浑身战栗,有的则被打穿胸膛或腹部,倒在地上生死未卜,“伏倒,等那火铳打完后再冲。”黄昌沔很机敏地喊到。
可以说高岳身边并没有可用的预备军力。
其下追捕围攻上来的武毅军铳手,不断喊着指示,用火铳对着他所在的方向点发着。
闪烁的烟火,照亮了黄昌沔四面的灌木。
一泻百里翻云涛。
雷风战斗鱼龙逃。
除去……
——韩愈《贞女峡》
高岳和杜佑两面兵马而至时,黄少功和麾下全无抵抗的斗志,全部束手投降,引颈就戮。
悬流轰轰射水府,
漂船摆石万瓦裂,
惨淡的落日下,苍灰色的峰峦间,爬上古溪头最高处的黄昌沔回望。
可高岳却另有打算:“这鼓据说是西原各洞蛮的魂魄所在,每有喜事、争讼乃至攻伐,都会敲击这面鼓,召集人来。马上我们进军西原,把这面鼓带着,可以减省不少力气。”
“嘭嘭嘭”,火铳车上开始激烈发射起来。
待到黄少功领着那五千殿后的蛮兵,来到陷塘处,看到几乎和城墙一般高的京观时,全都崩溃了。
陷塘一战,四万黄洞蛮,包括黄少卿和各色草头王数十,都老数百,全被斩杀殆尽,武毅军没有留活口。黄少卿之子黄昌沔,遁逃到古溪头处跳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火铳每门共有八根,身管不长,并列攒在一起,架在辆四轮车上,各根铳的火索用薄的铜片互相隔离,铅丸和火药事前就装填好了。
而侧面,从葛仙洞里奇袭而出的黄洞蛮,则被高岳的卫队全部杀死。
那面大铜鼓也被缴获,军将建议高岳将其熔掉,铸造一门犀利的大炮。
看着对自己扑来的黄昌沔,高岳很低沉地对周子平说:“你上前指麾,把这群俚子全杀了。”
但实际上,他们刚刚过了邕管,就在此地折戟沉沙。
大约四分之一时辰后,撞命郎的队伍岿然不动,他们拔出的长刀或宿铁刀上,鲜血淋漓而下:前面数十步的草地上,全躺着蛮兵死不瞑目的尸体。
“是从洞里迂回杀出的,这群俚子倒是凶狠刁顽……”方才还慨叹什么怕胜利得毫无光彩的高岳,顿时收敛笑容。
走投无路的黄洞蛮老弱们,大多是列在第三阵中的,不愿被俘虏,
撞命郎,全都外罩黑色的赤焰纹丝绸披风,全身从头到脚都覆盖坚甲,闪着冷光的面甲上,是狻猊或饕餮的花纹图案,目纹则夸张地瞪眼,虎视眈眈的感觉从球状的空洞里往外射出,其下更是刻着排齿和獠牙,双手紧握着雪亮的平陇长刀、槕刀,将高岳挡在了身躯组成的铜墙铁壁后。
他冲到崖顶,下面是数十丈高的峭壁,深处一道注入骆越水的河流,咆哮着蜿蜒而过,像银色的带子。
陷塘以南的古溪头山林间,光着脚的黄昌沔,没有了坐骑,他目光灼灼,每跑一段,就倚靠在树干上做短暂的休息。
陷塘边和山峰相连的各石洞里,仿佛从平地里杀出一股蛮兵来,大概数百人,全都头缠花布,蒙粗藤甲,持圆形的蛮牌,手握锋利的砍剑和斧头,当即就将立在彼处的数名休息的武毅军铳手给砍杀,然后提着脑袋,呲出缺失的牙齿,怪叫着直扑高岳和貔貅战旗所在的岗坡。
接着火铳车后的射手,看到蛮兵起身冲锋后,又将剩余的四根火铳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