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赵退翁受命
此战淮西兵缴获了百多门官军的轻炮和火铳,便送到蔡州城处,吴少诚就问李元平此是何物,李元平答曰这是高岳制造的火器,对付西蕃出了大力,现在应叫俘虏教习我淮西子弟,随后大举仿制。
但后悔是没用的,皇帝几近咆哮的喊声回荡在堂内,“不行,除去中书侍郎外,其余几位宰相都要躬为庶务,分押六部的,杜黄裳督察三司,贾耽则还在处理兵部的武选事,如何去得东都开幕!”
裴延龄说到这里,语重心长,“功勋和富贵哪里是天下掉下来的?如处处小心,那就处处行不得事业。现在陛下以退翁你佩相印,督率雄师十万,这是千载难逢的机遇,退翁在朔方处断回鹘时可没星点优柔寡断,对淮西也应如此才对——若退翁大功告成,我还希冀能得援手,也得白麻宣下呢!”谈到最后一句时,裴满是谄媚,求对面务必要把自己的想法告知赵憬。
官军大败退往五楼后,淮西军分出掠地,叶县、舞阳、襄城皆失陷,随后吴少诚又让女婿董重质领一千精锐突阵骡子兵,抄小路至东都洛阳城郊,焚烧宫殿,收买宛洛、陕虢等地的山棚,东都留守杜亚领团结防御兵,亲登皇城门据守,城中富贵或百姓无不开始逃窜山野,禁止不住。
裴延龄脖子一缩,急忙拱起手来,背脊恨不得都要弓到屋梁上去。
一听到这个消息,裴延龄半截身子都凉了。
不过他眼珠一转,赶忙把纸张扔到了桌案上的铜盆中,烧了。
现在皇帝让他去东都开幕府,这危险系数高的……
到那时候,翰林学士院、御史台、政事堂,我再来好好经营。
现在我要凭借平定淮西的功勋,把这个相位给坐稳当。
皇帝愣了下,而后满是感动的模样,亲自上前,用手深深抚了下赵憬的后背,温言说:“那样便好,朕可容魏博、淄青,可吴少诚太恶,决不能容淮西,若卿方才的言语进退失却朕的本心的话,那不晓得朕会对卿失望到什么程度。”言语间,皇帝的手还暗自加大力度,摸得赵憬是毛骨悚然,魂飞魄散。
皇帝话语的最后部分可谓掷地有声,几乎都要把西堂地面的石板都砸出几十个窟窿来。
陛下让我于东都开幕,都统各路军,继续征伐淮西,我实不愿。
于是赵憬继续慨然说,“朝廷和淮西本相安无事,可谁曾料吴少诚怙恶不悛到如此程度,当真是人神共愤,罪不容诛,臣憬愿前至东都,为陛下诛讨蔡贼!”
“难道汲公就真的甘愿当我唐的商山四皓,太子宾客了?”
赵憬被吓得六神无主,不敢吱声。
先前我在银州鱼河堡搏了一把,从尚书左丞到了中书侍郎。
“好啊好啊……”但这只是赵憬心里想的,现实中他怕的要命,不如这样,“陛下,原本朝廷和淮西本相安无事……”
接下来旬日中,受命开幕的赵憬,大辟朝士为幕僚,皇帝又让五百神威龙骑兵扈从其出入皇城、禁内,旗旄在前,鼓吹在后,可谓威风八面。
现在最大的问题,便是号令不齐!”说到这里,金銮殿西堂处的皇帝起身,怒气冲冲,“监军使和节帅互相掣肘,各道节帅间又各有心思,夏秋两税还在江淮东南,未送到京师来,宣武军如此态度,今年漕运也着实让人担心,所以——必须要有位高权重的人物,开幕坐镇东都,指挥统制各路兵马才行。”
然后他就对赵憬的文吏说:“度支司一在我手,退翁何须担忧?在东都时只需记住两件事即可,一件便是对陛下言听计从,陛下让你征伐吴少诚吴少阳,那就一刻都不能懈怠,决不能与蔡州有任何协议;另外一件便是定要安抚好汴宋宣武军,淮南、镇海军、福建那边的米粮钱帛,要好好地通过漕运,送到京师来。然后我做好供应你幕府军需的事,何愁不胜淮西?”
“巡城监使、金吾将军,郭锻。”
此刻赵憬忽然感到后悔,当初怎么就被炽热的野心支配,要坐着牛车沿着沙堤来大明宫政事堂,当这个中书侍郎平章事呢?
他是记得的,上一次有个大臣,也是收敕令,于北都开幕府,统制多路大军。
结果赵憬派来的人前脚刚走,其后就有户部厅的值官走进来,对裴延龄低声说:“裴户侍,后院处有人求见。”
最终,政事堂中,赵憬在确认裴延龄对自己的“劝勉”后,负手立在窗牖下,笃定了决心。
可他抬眼,顿时惊得背脊都要裂开:皇帝那可怕的眼神,正盯着自己,然后阴沉地问了句致命的话语,“卿,身为中书侍郎,是否不愿出镇东都统制大军,为国平难呢?不然由朕御驾亲征,由卿和太子在东内监国,若何?”
看着赵憬如此威势,从崇义坊段太尉秀实府邸里出来的李愬和高竟,不由得暗自羡慕,李愬就问高竟说:
唉,为今也只能见机行事,说不定自己还能借此成就不世出的大功,也未可知呢。
闪电般,裴延龄就满脸堆笑,在后院僻静处,对郭锻行礼不迭。
郭锻没什么多余的话,就只是对裴延龄说:“仆既已在此,想必裴户侍也知道仆是奉了谁的密令的。”
回到政事堂的赵憬,心神极度不安,便派遣心腹文吏,去尚书省户部厅,避开杜黄裳耳目,来征询判度支裴延龄,核心意思就一条:
“卿的意思是,要朕姑息淮西吴少诚,是也非也?”
这次,让李元平的阴谋诡计得逞,那宣武军关键时刻跑路,正是他私下底勾结李万荣捣的鬼。
曲环、刘昌等人告急的文书,像雪片般飞往长安城。
于是在西堂的会面中,初步决定随即由赵憬以中书侍郎平章事,领东都、陈许、汴宋、金商、陕虢及神策、神威各路兵马,继续征讨淮西。
然后就莫名其妙地折戟沉沙、身败名裂,死在了桑干湖处,说是畏罪而逃,被山贼劫杀,此君就是窦参。
赵憬也算是有急智的,便对皇帝说:“可否先知会汴州监军使俱文珍大将军,宽宥李万荣诸人在小溵河兵败的罪责,并加以抚慰,以求今年的两税财赋能安然沿漕运送到京师来,随即可让门下侍郎杜黄裳,或贾耽,前往东都开幕府。”
裴延龄真的觉得焦头烂额,便问又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