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彩凤翼图南
药罗葛灵等簇拥着辆毡车来，急忙喊到：“请主速速登车，往南而行。”
没错，韩游瑰确实曾是天德军节度使，不过因阿附窦参而获罪，另外位振武军节度使李景略被诛杀，他快一步，和儿子韩钦绪遁入沙漠里，和群杂胡、党羌、室韦人混在一起，成为马匪的首领。
等到他急急登上城堞处时，德阳公主的毡车人马，已立在城北门下了。
这时多逻斯挣扎着，对叶公主伸出手来，“其实……我已向大唐请求册封你为正可敦，父亲的智慧端正长寿孝顺可敦，我怎么会逆伦取之……你现在于酒中下毒，那么我们家族的仇怨便无法解开，杀了我，左右杀的大相都会觊觎可汗的宝座，阿叶你也不会善终的……所以对外你只说是我弟毗伽谋权篡位就好，善自保重……”
此刻一名侍婢，扶住公主的胳膊，说到主勿忧，此时不能惊叫摇动士气，更应出面，许诺将车中所有财货珍宝尽赐药罗葛灵及其部众，如此才能杀出血路。
叶公主怔怔看着夫君的尸身，忽然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不由得捂着脸跪下，号啕大哭起来。
那侍婢大约二十多岁的年纪，虽有点沧桑，可面容还能看出十分清丽，她说枉屈公主过问，我是罪臣的侍妾，先没入掖庭，后侍奉公主来嫁回鹘，愿用性命保主的周全。
车外，飞蓬被酷烈的风裹挟着，一团团掠过去。
几支箭还射中了德阳公主头顶上的毡篷，箭镞带着锐利的撕扯声，透裂篷子，出现在公主和媵妾们的眼前，众人惊慌不已。
回鹘向来擅长造车，德阳公主所坐的毡篷大车即是其代表作，此车可避风雨，其下车轮极其高大，在草原大漠上用马匹牵拉，可日行数百里，畅通无阻。
“这是要将我送回大唐吗？”
药罗葛灵的骑兵还以为是天德军城傍，就回答说：“车中是智慧端正长寿孝顺可敦，也即是唐天子之女，德阳公主。”
“射箭——别射中了公主的毡篷，该死，看着点。”
在距离天德军西受降城二百里外的牛头山，一座废弃的烽堠卧在其上，山谷那边喊声和马蹄声大作，烟尘中一股两三百人的骑兵队伍，自东而西，出现在药罗葛灵的前面。
可敦的宫殿内外，到处都是缠绕着羊腿骨头饰的回鹘婢女在尖叫着跑动，到处都是噼里啪啦的声音，伴同嫁来大漠的数名媵妾搀扶着犹自绰着琵琶的德阳，慌张地走出殿门。
一听到韩游瑰的名字，药罗葛灵以下无不大惊。
药罗葛灵点头说是，不管如何，我们也只能往唐土走！
而德阳公主则呆在车中，紧张地抿着嘴巴，连大小解都是在车篷下进行的，媵妾用盛水的皮囊接着，满了就直接扔出去……
而攻占可敦城的毗伽，发觉德阳公主和药罗葛灵先一步脱逃，大为慌张：若是他们走到唐土，将我弑杀兄长的罪行给披露出去，那我可就成了众矢之的。
韩游瑰、韩钦绪和两三百马匪，在马上也拉弓飞射。
现在这马匪要劫夺德阳公主，去送给回鹘邀功。
天色阴沉，云层厚积，似乎马上也要下大雪。
当德阳公主走下毡车时，整个西受降城的天德将士皆山呼万岁，纷纷拜倒，而后转开城门，迎公主入内。
对面为首的两人，披着铠甲，脖子上围着的狗毛迎风飘动，用汉话喊到：“车内有何人？”
德阳瞪大眼眶，看着对方，问你是何人？
于是德阳鼓起勇气，在箭矢纷飞的毡车上拉开帷幄，对四面的骑兵们喊到：“只要能送我至天德军城，我当面奏天子，诸位皆封官进爵。”
结果那两人哈哈大笑：“可敦不该在回鹘牙帐处的吗？乘车至此，怕是在逃避回鹘内乱——你们没找错人，我乃唐天德军节度使韩游瑰是也，马上就由我将可敦送回牙帐去，如此新回鹘可汗当封我为大相！”
药罗葛灵大喜：从这个方向而来的，不是天德军，便是天德军的城傍。
“请主恕罪，抱晖须见主之尊容，而后方能开门。”徐抱晖抱拳喊到。
药罗葛灵知道后面有追兵，故而根本不敢让部众休息，并且激励大伙说，只要能把可敦安然送到唐家的军城去，每个人都会有大批的犒赏。
说着说着，“泮官特勤”多逻斯的气息越来越艰难，最后他变为一具尸体，躺在宫殿的毯子上，动也不动。
天德军所在的西受降城，节度使徐抱晖此时正指挥士卒和当地百姓，修复被黄河水浸泡侵毁了足足一个夏季的南城墙，当得到斥候消息时，徐抱晖将擦汗的抹额给甩下来，都不敢相信，“什么，德阳公主归唐……”
很快，可敦城火光四起，药罗葛灵护送着德阳公主，沿着回鹘通唐天德军的大道，领三百余骑，疾速驰行。
原来药罗葛灵昔日就曾和唐家达成密约，如果政局有变，他必须得担负起保护德阳的职责来，唐家是绝不会亏待他的。
昼夜，在永不停止的车轮下，骤然交替着。
于是毗伽赶紧点起千余骑兵，跟在其后穷追不舍。
“什么人！”药罗葛灵派出的前哨，十多名骑兵迎上，先用回鹘话，而后用汉话和室韦土话喊问。
公主的鼓舞是决定性的，护卫队伍瞬间士气大涨，把韩游瑰父子的马匪打得四散奔逃，只能往大漠里去，继续为非作歹去了。
箭矢你来我往，好不凶险。
那群骑兵，大部分头戴毡帽，少部分如室韦人般露着光头拖着小辫，有的背着长矛，有的背着弓箭，在望见药罗葛灵的马车队伍时，便很警觉地从原本的小跑，变为了疾驰，并且把队伍的两翼伸展开来，往马车处赶来。
德阳公主居住的可敦城下，数百名骑兵举起火把，领头的正是药罗葛灵，他对着城头大呼：“泮官特勤为其弟谋反所弑，我来此要护智慧端正长寿孝顺可敦南行避难，请开门！”
“直接冲过去，护送公主冲过去！”这时药罗葛灵拔出锋利的佩刀来，咬牙切齿，“只要能到天德军城，每人先赏布帛绢布五段！”听到此话，其麾下的骑兵无不大呼起来，各个拔刀引弓，死死簇拥在德阳公主的毡车四面，组成个锥形的队列，向韩游瑰、韩钦绪父子的马匪队伍对冲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