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可汗复威

    至于拓跋朝晖，被勒令送往大明宫客省馆舍里囚禁起来，终其一生。

    突然，把守在外的数名神威射生官急忙来说，汲公有紧急军情要禀报。

    长久淤积胸中的耻辱和不平，可以说是一朝得雪，快意极了！

    隆冬，落满雪的契吴山景色更加雄伟绝美，气象万千，满是雾凇的林间，皇帝身着轻裘，欢声笑语，正在赫连庙中，和诸位宰臣围炉，畅谈马上的战略规划。

    当皇帝带着成群结队的俘囚，凯旋统万城营垒前，三军将士和宰相们都前来迎接，无不山呼吾皇神武。

    至于他所出身的“平夏党项”这个族群，现在已彻底被抹平了痕迹，完全不复存在了。

    很快，得到皇帝指令的各路骑兵喊杀声震天，各个奔腾得和离弦之箭似的，将这部“倒霉”的党项“残部”给迂回包夹住了，而后张万福舞动手里的凤嘴刀，引五百铁骑奋勇冲突而下：被骑兵们给围住的党项们哪里敢还手，各个都吓得拜伏下来。

    皇帝皱着眉头，急切走到铜图沙盘前，然后对高岳说，将仆射、门郎和侍中都给朕齐集来。

    于是乎贾耽、杜黄裳、浑瑊也都陆续来到帐幕里。

    内容拓跋朝晖也能听得明白，这是唐家在数落他的罪行，不过在说完之后，唐家也最终网开一面，保证平夏党项上到酋帅下到部民的生命安全，接受他们的投降。

    宣武、天雄、平卢、淮宁、成德、卢龙各军，纷纷派遣使者不远千里前来庆贺进奉，顺便惊惧地为以往认错告罪，都表示希望和朝廷保持良好的上下级关系。

    很快漠漠荒野边的一处山阜上，皇帝扬鞭策马登了上去，只见巨大的灰尘烟雾里，果然有两三千扶老携幼的党项，骑着劣马，驱赶着骆驼，甚至很多人正在步行，是哭声连连，往朔方西北方向而去。

    这时皇帝亲自骑马来到阵前时，他举起弓来，射出一道响亮的鸣镝，直入云霄。

    但最终并没有唐人来用这斧钺斩下他的脑袋，皇帝身边数名身着绯衣的官员，手持绘着美丽祥云纹路的白麻纸册，用抑扬顿挫的汉话立在拓跋朝晖的面前，足足说了四分之一个时辰。

    而年幼的拓跋盛则授予官职，也被送往长安城里居住，此后他将永远和平夏党项割裂关系，被唐当做吉祥物那样豢养起来。

    由是皇帝心情上的阴霾和不快顿时因为这次大捷一扫而空，在诏书上描述整个战争的流程也成为：高岳、杜黄裳、贾耽先督率御营各军苦战进讨，围困白城子时，叛羌抵抗尤为卓绝，战事艰难之际，陛下御驾亲征，神武英断，车驾逾白于山至城下后，叛羌酋帅知天子到来，心惊胆裂，自缚引颈，开城投降……其后又有一股贼子残部，妄图流窜贺兰山，陛下亲自追讨，敌众无不望风披靡，兵势旋即土崩云云。

    和平夏党项这个名词一起消亡的，还有统万城。

    至此，皇帝可以说是威震华夏，雄视四夷，天可汗的威名又恢复不少。

    然后在军吏喝令下，头系铁链的拓跋朝晖、拓跋盛父子，和其他百多名平夏党项的大人们，皆匍匐身躯，口呼谢唐家天子不杀的恩典。

    皇帝便来回踱了几步，最终下定决心，“不可使其渡河，以免再勾连河西的西蕃、南山羌作乱，威胁我唐和回纥间的商路。”

    “愿降！”这群党项们立刻都对皇帝连连叩拜乞怜。

    这时高岳身着戎服，匆匆走入进来，对皇帝说：“陛下，白城子的拓跋朝晖父子虽降，可叛羌犹然有一股残部，大约两三千人，沿苦水沟逃窜。”

    极为满意的皇帝，虽然心里也清楚，先前追击叛羌残部那幕八成是高岳自导自演出来的，可这次面子、里子还是得到了极大的愉悦和满足。

    “快，速速召入！”

    “可，朕亲自……”皇帝望着诸位元戎大将，声音居然有些颤抖。

    在各军士兵开始拆毁白城子时，皇帝车驾又浩浩荡荡，亲临天德军城，观看壮美的冬日黄河，其四面各族，特别是回纥的武义可汗等，是云集而来，对皇帝顶礼膜拜。

    “便请圣主出兵追袭。”众人齐声建议说。

    皇帝颁布的第二道诏令，就是“平隳白城子”，因统万城南临白于山，北依沙漠，军事地理位置实在太过重要，不能使其再度成为奸雄窃据之地，有必要将其完全拆毁掉——在咨询了贾耽的建议后，皇帝便将夏州的理所迁到了契吴山北的榆多勒城。

    他们的身后，疾驰着一小群一小群的唐军斥候骑兵，尾随监视着。

    皇帝满怀壮烈，手握马鞭朗声指麾左右，“浑瑊领两千奉化军轻骑包抄左路，张光晟领两千振武军轻骑包抄右路，药罗葛灵领一千回纥骑兵居后。”然后皇帝亲自把老将张万福唤到身前，说旗旄便交给你，给朕领五百精锐神威骑兵从此驰下，歼灭这股逃窜的叛羌。不过给朕记住，只要他们肯投降，便给予其自新之路，不得胡乱杀伤。

    对平夏部和统万城的处置命令下达后，皇帝虽然心喜平夏党项动乱的彻底镇压，然则内心却始终有不足之憾，在送走贾耽后，便于自己帐幕里转来转去，长吁短叹。

    “请陛下尽快决断，将其悉数攻击捕虏，不留一人去贺兰山。”高岳此刻赶紧请示。

    皇帝用手指指画地图，急切判定说，“这股叛羌残部是企图渡过大河，去贺兰山啊！”

    可统万城内外，被唐军俘虏的八万三千名平夏族人，统统被皇帝下诏“分置”掉了——三千配于宫苑之中，又有四千配于皇家各地的“官庄”里，而其他的全都交付给商贾们，商贾自有途径消化这些人，现在天下的盐井、盐湖、各种工坊、棉田纺织、蔗糖等产业都亟需人力资源，在商贾们把“货引”们急速瓜分掉后，在每位俘囚的头上，还抽出五贯到十贯不等的分润，作为彩头分给参战的诸军将士们。

    “圣主所言极是。”众人齐声赞同。

    车上端坐的皇帝将阔大的衣袖扬起，军吏们便将他们脖子上的枷锁铁链卸去，然后解下捆在他们身上的绳索，扔到火堆里焚烧起来，这代表皇帝最终宽赦了平夏党项的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