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安西万里遥

    坚持下去啊，安西留后郭昕，北庭留后李元忠，请你们务必坚持下去。

    郭晙自安西、北庭，绕道回纥领地千万里入唐，自灵州开始，每至唐家一州，便流泪叩首，口呼“终得重见我唐后土天日”，接着刨一抔土，小心翼翼地装于随身带着的铁瓯当中。

    而源休与王翃家是有仇怨的，便不愿经振武城归国，改走了灵州。

    听完郭晙的哭诉后，在场诸人良久不语。

    “什么，和议……”郭晙愕然，他此次不远万里，越过回纥境内无数蕃落，九死一生进入唐朝境内，原本就是希望能让唐军西进，光复河西、陇西，再度连通安西北庭，救百万唐国西域军民于水火荼毒当中。

    “源少尹复命回京，想必可升任京兆尹，或为御史中丞。”高岳落一子，问到。

    “小王得到京城飞报，汾阳王入夏后病笃，怕是时日无多了。陛下委托小王为问疾使，暂且离开泾原，要返京去拜谒亲仁坊郭汾阳宅院，以示陛下慰问之意……你就跟着小王、高侍御一道回京……”

    舒王也踌躇了好一会儿，才温言对郭晙论及国策：“如今睿文圣武皇帝已大行，年号改元建中，天子希望与西蕃和议。”

    伊州也已沦陷了！

    其二，便是李适为安抚回纥，最终还是罢免了大开杀戒的张光晟，让他回京当个闲职，也算是变相保护他——而在军中素有威望的张光晟前脚刚走，振武军就发生哗变，杀了继任的节度使和监军宦官，李适无奈，只能安排以勇略、权谋见长的王翃去振武城收拾军心。

    而郭晙见到舒王，更是伏在其靴前嚎啕大哭，“今日得见天子家人，死无憾矣。”

    巨大的黑色惊叹，在众人心中炸裂，“那袁刺史？”

    “郭留后可安好？”舒王便问。

    从岳父信中得知，源休之所以如此做，有两点原因。

    这名使者，名叫郭晙。

    可谁曾想到，如今局势斗转星移，唐家天子居然要和西蕃和议？

    一是他成功册封了回纥的新可汗，可汗此后便叫“武义成功可汗”；

    高岳也唏嘘不已：终于终于，孤危隔绝的安西、北庭，总算是派来了使者。

    其实高岳说出这番话来也很难受，但现在这也是唯一可行的办法，拖字诀。

    不久，百里城馆驿当中，舒王等亲自接见源休、郭晙。

    可汗最终对他说：“张光晟无辜杀我使团九百余人，我全国上下莫不想复仇，然而使节你又有何罪，我回纥如今不欲以血洗血，希望以水洗血。”于是接受唐家皇帝的册封，表示愿意继续与唐保持和平。

    最后高岳和孟皞将眼色投向舒王，意思是这话必须得你说。

    “嗯，阿父叫我接待自回纥出使归来的源少尹？”高岳读完后，将信笺交给云韶保管。

    “既然阿父这样说了，我等不可怠慢。”高岳答应，忙命馆驿做好迎接准备。

    言谈间，高岳得知源休这次去回纥牙庭，也是历经磨难：

    舒王急忙将其扶起，在场众人也无不洒泪。

    “兄长为留后十五年，孤绝抵御西蕃十五年，如今安西四镇四面皆敌，沙陀、葛逻禄等都背弃我唐投向西蕃，沙州（今敦煌）被围数重，危在旦夕，而伊州（今哈密）在先前已被西蕃攻陷。”

    “沙州现在如何？”

    现在他和高岳下棋，一双腿足还僵直地伸着，看起来是忍着莫大的痛苦。

    夏中，当泾州各地营田士卒开始晒麦种，并给粟田锄草灌水时，一封灵州都督府来的急信，穿过庆州路，送到正准备动身的高岳手里。

    而这时，舒王也起身，告诉了郭晙另外件震撼的事：

    代宗皇帝死了，田承嗣死了，李宝臣死了，李正己听说背疽发作，似乎也命不久矣，如今汾阳王郭子仪也——唉，看来整整一个时代，正慢慢落下帷幕。

    两人在用餐完毕后，边对坐博弈闲聊。

    四日后，临泾地界上，源休手持节旄骑着骆驼出现在驿马关，他旁边的郭晙则在庆州和泾州的界碑处，翻身下了骆驼，接着跪拜在地上，眼泪纵横，长叩不止，引得驿马关互市来往的汉蕃商人回顾不已。

    “原来是这样……”郭晙虽痛心万分，但也只能抱着丝残缺的希望火焰，默默接受眼前的现实。

    当年我参加春闱时，也曾对棚友们说过这番话来，只要咬牙坚持下去，就会有解决问题的办法和机遇。

    “袁光庭刺史在城破前，亲手将妻子家眷全部杀死，随后自焚殉国了！”郭晙说到这里，再度无法控制自己情感，号泣不已。

    牙庭大雪，但恼怒唐将张光晟杀掉突董等使团的武义可汗，却不放源休入帐来，源休立在几乎没膝的雪地里，冻得须发皆冰，最后他掏出自己的金银首饰，贿赂可汗身边的亲信，才得以见到武义可汗。

    入夜后，出使回纥的源休造访高岳私宅，以表示对他招待的感谢。

    “沙州之前已遭西蕃大军猛攻，前刺史周鼎希望能‘弃城保民’，开城投降，而后士民迁徙回大唐来，但投降前却被部将阎朝所杀，如今阎朝继续领全州军民，誓死抵抗西蕃。”

    另外，崔宁在信函里还提及，源休自回纥而归，还带来安西、北庭的使者，希望也经由百里新城馆驿，入朝觐见唐家皇帝。

    源休此刻已自回纥牙庭回来，原本他该走振武城—太原府这条路的，可却临时改道，走的是灵州—庆州—原州行在。

    原来这郭晙，正是当初安西四镇留后郭昕之弟，而郭昕则是郭子仪之侄，为郭子仪弟郭幼明之子。

    这时舒王都说不出来，还是高岳勇敢站出来，对郭晙坦言：“国家河朔、淄青、山南方镇内乱，如今朝廷西进收复失地是力有未逮，所以暂且与西蕃罢战议和，积蓄实力等待反攻。为此韦少卿、崔少监在四个月前已进发去逻些（即拉萨），正和对方的赞普交涉，一旦成功，我方必让西蕃不得再侵沙州、龟兹等处，这样军民可获休养生息，完善城防，囤积粮食布帛。只要假以时日，天兵必然光复河湟，守得云开见月明。”

    可源休返归时，因在雪地里冻久了，原本的骨节病发作，几乎是趴在骆驼背上回来的。

    “那安西和北庭怎么办！”郭晙带着哭声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