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光晟怒冲冠

    这几位胡商一见张光晟，急忙叩首。

    同时，刚刚登位的顿莫贺达干，自称合骨咄禄毘伽可汗，因回纥局势动荡，急于得到唐朝皇帝的册封承认，可李适却有意让前去册封的使节源休滞留在太原府内，显然对这件事不甚热心。

    “嘿！”张光晟露出牙齿笑起来，“照你等如此说，回纥国内已经动乱内讧了？”

    可代宗还没能看到自己的秘密战线成果，就驾崩了。

    “是事实，是事实。篡位的顿莫贺达干要尽杀我等，所以我等不敢归国，可突董又不允许我们自行逃命。既然回国必然是死。不如投靠将军，只要将军救我等，突董市马所得的绢布、辎重、财货全都归将军，另外赤心本来驱一万匹马来求市，可唐家天子只收六千，其余四千匹马本来要携带归国的，我等不敢留下，也愿献于将军！”

    “为免师出无名——徐抱晖。”张光晟粗中有细，让牙将徐抱晖出列。

    可牟羽可汗的大相顿莫贺达干却不同意，他对可汗谏言：“唐家乃是中土大国，本与我回纥交好，先前我等入侵太原，已是背信弃义，且后又在羊武谷遭唐家代州都督张光晟邀击，所获数万牛马又丧失殆尽。现在如果南侵唐土，如果不能得胜，又将如何归家？”

    结果顿莫贺达干的一番良言，却不被牟羽可汗所接纳，于是顿莫贺达干一不做二不休，杀死了牟羽可汗，并认为九姓集团挑拨回纥与唐之间的关系，又杀了二千多牟羽可汗的支族和胡商，并宣布全国禁止摩尼教的传播，到处拆毁寺庙，自立为新的可汗。

    “回纥贼徒将姊妹们藏在皮囊里，多亏送饭的当地父老察觉，我等趁突董不备，悄悄溜进他们的馆驿厩舍里，用长锥刺破皮囊，里面果然有人。”

    那几名来密告的胡商见此，无不丧魂失魄，称他们马上愿意赚开突董馆舍的大门，只求将军放过他们。

    “回纥、九姓胡，本属杂种，狼心狗肺，徒具人形，掠我膏血财富，污我姊妹，害我乡亲父老，践我稼穑，欺我唐家汉地无血性儿郎乎？今日我张光晟便要杀突董、赤心，屠尽此使团，诸位身家干系都在振武，如不愿追随我，便可释杖返回，我张光晟独当之。”

    新即位的李适因新仇旧恨，讨厌一切回纥人，便在买下今年六千匹回纥马后，强令突董、赤心及以下九百多名使团、商团成员回国（当然依旧滞留在京的非官方回纥、九姓胡远不止这个数目）。

    那几名振武城的父老也痛哭失声，说徐牙将所言非虚，那突董的使团近千人，这些日子可把乡里给祸害惨了，好不容易种下的麦谷也被他们的马糟蹋光了。

    张光晟忍无可忍，他劈手夺过徐抱晖手里的长锥，双眼充血，呀得声怒吼，将长锥深深刺入柱子里，居然没入至尾。

    而后张光晟收刀入鞘，在诸多牙将的簇拥下，大踏步走出射堂。

    然则，大明宫中的李适却没想到这批被要求归国的回纥使团，会酿出场血腥的灾祸。

    半个时辰后，振武城突董的馆舍门前，酋长赤心哇哇狠叫着，一鞭打在徐抱晖的脸上。

    “刷”声鞭子，抽得那胡商疼得伏下身子，捂着嘴巴。

    见此张光晟更是怒发冲冠，那几名被回纥劫持的妇人也都伏在地上，哭诉起来，她们本都是良家女子，有的人只是走在路上，就被回纥人飞马绑走，沿路受尽凌|辱，还说要把她们当作奴婢，卖到漠北或党项人那里去。

    故而代宗在世时，一再纵容突董及其麾下的酋长赤心（便是那位劫夺万年县衙，差点杀死高岳的），在长安城内胡作非为，就是希望通过突董，联络顿莫贺达干铲除掉已对唐朝产生巨大威胁的牟羽可汗。

    接着张光晟弓着腰，像头黑色野狼般，径自走向射堂处，他的靴子踩着细雪，发出嘎吱嘎吱的碎响。

    “狐鼠一窝……先杀你这几个膻胡祭刀锋！”张光晟说完，还没等这几位叫喊出来，就长刀拔出，纵横切杀——几名九姓胡商顿时肢体身首分离，在妇人的惊叫声里，滚落得满地都是。

    张光晟强压着怒火，伸出鞭梢，抵住位胡商的脖颈，把他脑袋直推到柱子上，“你等所言，都是事实？”

    “愿随节下，杀胡！”院落里所有的士卒短促地齐呼了下，震得屋檐瓦当上积雪簌簌掉落。

    而突董，正是篡位的顿莫贺达干的叔父。

    台阶下院子当中，振武军的士卒全都站立着，火光熊熊，铠甲落雪。

    这时射堂的西厢长廊，忽然火光错动，夹杂着士兵的怒喊和妇人的哭声——一群振武城当地的父老，和数名衣衫不整的妇人，被士卒们扶持着，在牙将徐抱晖的指引下，跪到张光晟的面前。

    射堂的柱子下，跪着数名头发油腻卷曲的九姓胡商，身后立着怒目圆睁的振武军将士，各个执弓佩剑。

    “就算回纥举国来攻，我张光晟岂惧？回纥什么模样，先前羊武谷我早就见识过了，不过尔尔。”

    火光闪耀的振武城别院，“砰”的声，满脸疤痕的节度使张光晟满身披甲，头顶兜鍪，手中提着马鞭，一把将门推开，劲风卷着雪花，鼓入到院落里来，在此等候的诸营将士纷纷拜下。

    就在李适改元建中后，回纥爆发了内讧。那个骄横的牟羽可汗在击败原河东节度使鲍防后，便听从九姓胡商们的唆使，认为唐朝软弱可欺，准备大举派兵南侵。

    “没错，牟羽可汗虽死，可他几位儿子尚在，其他国相和梅录（回纥语里的将军）也不服顿莫贺达干，在漠北草原互相攻杀。而突董、赤心之所以这么快就答应唐家天子回国，也是急着赶回去协助顿莫贺达干，将军将其诛杀的话，忙于内讧的回纥也不敢来为难您。”

    徐抱晖的眉骨上顿时出现道血痕，可他一声不吭，只是往后退了两步。

    “节下，突董队伍当中果然有劫掠自我唐的妇人！”徐抱晖举起根锥子说到。

    胡天八月即飞雪，北塞振武城四周的杨林、黄河川流上，刚入深秋，就静静地落下了白色的雪花，绵绵不绝，很快覆盖了城头，也染白了佛塔，飘落于广袤的田野当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