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千三百四十四点七
从严冬走入暖春,我们会格外珍惜,就像给一个在沙漠中游荡了几日的人一杯水。可当夏把他所有的热情都奉献出的时候,反而不值一提了。
“同学们,明天举行运动会,我们一定要把士气搞起来!”
讲话的是班主任,他好像每天都有用不完的精力,其实是热爱。
上周的月考后,我和刘绪坐在了一起,就隔着一个三八线的距离。
“明天你去看我跳远吗?”他悄悄向我问到。
“好啊,不过不能白看。”
我们之间已经熟络了许多,我会时常与他开玩笑。
“这样啊,那下周末我请你吃饭,亲自下厨!”他嘿嘿的笑着,像个傻小子。
坐在前面的男生突然转了回来。
“哎,阿绪,以前你过生日不是都到外面庆祝吗?”
“今年不过了!”
男生哦了一声,蔫蔫儿地爬回去。
我看着他蒙头做起了数学题,想着人的心理真是险恶,别人生气自己却开心的不得了。
运动会如期举行,三天不用上课,原来落入幸福的海洋如此简单。
“运动健将们,用你的实力,用你的精神,去开拓出,一片属于你的长跑天地!”
广播站里不停的朗读加油稿,观众席上是激烈的尖叫声,青春就是这样吗?
“等白闫开始冲刺的时候大家一起喊加油,六班的听到了吗?”
班长拿着话筒开始强调,大家齐声应好。
我从看台上站起来,“不过就是嗓子也来一场冲刺罢了!”说着把张宁树也拽了起来。
“白闫开始冲刺了,大家快加油!”
“加油!加油!加油……”
所有人都和打了鸡血一样拼命喊着,不过值得。
刘绪是第二天下午的比赛,项目是跳远。
我正走神想着送他什么生日礼物,就听到班长喊我过去
“高星沉,你文笔好,给班里写几篇加油稿吧!”
我点点头接过了纸笔。
写了很多,特意摘了一张出来。
下午四点多钟,太阳开始西斜,沙子被晒得热烘烘的,他穿着一条短裤,一件白t恤。
我握着瓶水站在人群里,旁边围满了女生,好像不少都是来看他的。
“3号。”
该刘绪跳了。
我看着他向人群里瞟了一眼,原地跳了几下后开始加速冲刺,在近沙地前起跳。
也就是一刹那,广播里响起了刘绪的名字。
“暖阳洒落,你的身影被镀上了一层光辉,让人目光难移。而我们却又不敢看你的眼眸,那里积蓄了比阳光还灼人的坚定,比星河还耀眼的光芒。
微屈的身姿,遒劲的双腿,在那微风轻起的一瞬,世界都静了下来。蓝天白云下,你的发梢轻轻拂动,一抹光从呆滞的目光中划过。像白羽那般轻盈,如利剑那般迅疾。
上挑的眼尾,轻抿的薄唇,将那身后的呐喊都一笑置之。那是你的世界,一跃跨过了万山重重,云水迢迢。
我们站在对岸,向你呼喊,做你的后盾。刘绪,加油!”
也许是那一刻阳光过于刺眼,风又过于热烈,我只看到那个意气风发的男生向我走来,拿起手中的水开始猛灌。
汗水在太阳下折射出五色光,嘴角溢出的清水顺着喉结滑下来。
风是暖的,和他的笑一样。
“高星沉?”
“想什么呢?”刘绪在我面前挥着手。
“哦,两米七六,跳的不错。”
他突然像个第一次被夸奖的孩子一样笑着对我说到“嗯……你的水也很甜。”
回家的路上,刘绪拿着他的奖牌。
“高星沉,你说,这要是纯金的就好了。”他拿着奖牌对着阳光看了又看。
我哈哈笑着。
“你这奖牌,表里不一。”
“金玉其外,败铁其中。”
“这样啊,那送你吧!反正也不值钱。”
我赶忙推辞到“这可使不得,他这么不值钱,配不上我!”
刘绪突然抓着我叫我不要动,我从没有见过他那样严肃认真。
他把坠子脱下来戴到了我的脖子上。
是个象牙,自我认识他起就见他一直戴着。
“不论以后发生什么,都不要还给我。”
他推着车子走前了。
我本想和他并肩的,可他走的太快,我没有跟上。
眼里好像蕴满了什么,我想,一定是那天的光太刺眼,风太热烈。
六月二十,刘绪生日,高星沉陪他过。
“怎么生日也是一个人吗?”
“嗯……妈妈有事出去了。”
“你等着吧,我来做。”他好像真的一副大厨的模样,逗的人想笑。
我在客厅看起了书,厨房里声响一直不断。
一个小时过去也没见他出来,我悄悄踱步至厨房门口。
“哈哈哈,你这做的是什么呀?”
“哎呀,出去出去,不是叫你等着嘛!”说着他就要把我往外推。
“你别笑了,等会儿我就做好!”
那天我笑得开怀,只因为他把土豆炸成了薯片。
“我家在北方,今天你生日,我给你做个长寿面。”
直到一点钟,这顿饭才做好。
一条酸菜鱼,两碗面,我们两个相视笑了。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我从身后掏出一条红色的手绳。
“刘绪,生日快乐!”
“希望今后你都健康,平安。”
我近前把手绳给他戴上,抬起头时,他正低头看着我,我第一次知道他的眼睫毛那么长,阳光洒下时在眼底投下一道阴影。
“高星沉……”
只是欲言又止,我们谁都没有说出口。
“你的家乡在哪里啊?”
“在山西”
“很远很远”
隔着一千三百四十四点七公里。
后来我想趟过河,跨越山,才发现即使我的心有脚,我的脚却没有鞋。
后来他一路追着我,直到没有了路。
下午我们一起去了集市,他把我吃剩的榴莲都吃光了。他骑着自行车,载着我,在风吹过的稻田边,绿油油的一片。
他带我爬山,他曾迷失过的那座小山。爬累了,我们就坐在野地上,我说,我给你唱歌吧,他点点头。
“……我永远都抹不去,你留给我的痕迹,怪那些快乐的过去,太刻骨铭心……”
风载着歌声,带着它,翻山越岭,传到他的耳边,吹进他的心里。
“你知道,‘我爱你’,用我们这里的方言怎么说吗?”
我看到晚霞将他的双颊映成了桃红色,那双薄唇微微吐出他迷醉时的心声。
“我爱你”
“我爱你”
我们都笑了。
用方言说出的那三个字滑稽可笑,我却听的那样真切。
他躺到了草地上,落日离我们那么近,近到我以为一伸手就可以将他抓住,时间就定格在这一刻。
“我们来比赛说方言吧,输了的答应对方一个条件。”
“好啊,输了可别哭!”
“好”
……
我们面对面坐在草地上,夕阳在我们身后一点点落下。我们怕是都醉了。
月亮隐在云里,星星却一直都在。
快到家门口时,我故意放慢了脚步。
“条件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好”
我输了,却很开心,因为赢的人是他。
拨动时针,分针,秒针,时间来到初三。
刘绪不再住校了,在办公室门口,我看到他顶撞了老师。
我问他,他说自己没有错,打架砸坏门的是宿舍的其他人。
我相信他,自己都找不出原因。
放假变成了两周一次,所有人都忙于中考。
我开始疏远他,因为我要走了。
爸爸说,我们要搬回去,回家。
我的同学录里没有他,他的毕业照里没有我。
离开的那天,我看了一眼二楼右边的窗口。他现在在做什么呢?写小说,看书……都与我无关。
我托人带给他一本摘抄,还有一封信。
那个条件,是一篇小说,写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