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筱月见昨晚的所见所闻很快传入晏柏耳中。他在听完之后，缄默了好一阵子。
二人早已不是刚来这里的新人了，形形色色的恶灵也见过了，倒是从来没有遇见过有哪个恶灵敢如此嚣张，只身前来骚扰。
上课铃响，晏柏目视着筱月见慌张跑上楼去，自己却久久伫立忘记回去，直到看见转身而来的物理老师，他这才淡淡收回视线，回头走进教室。
晏柏并没有在意老师在说些什么，他开口向系统询问了一些问题。
“系统，你掌管的恶灵逃跑了许多吗？”
晏柏为什么会有这种疑问，是因为之前系统并不能准确告知恶灵的能力，总是要等到恶灵显现出来才能对它进行身份对应。
【亲爱的宿主，778是个非常负责任的系统，778掌管的恶灵只剩下一个没有找回了。不过上次主系统出现了事故之后，其他系统掌管的恶灵逃跑了多少778就不知道了。】系统第一时间对晏柏的提问进行了反驳。
【亲爱的宿主，你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是那么好，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需要778帮忙做些什么吗？】
晏柏揉捏了一下耳垂让自己清醒些。才听了筱月见昨夜那样的遭遇，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不是什么大事，谢谢你系统，”晏柏及时跟着老师的课件翻动了课本，以免被发现再开小差，“既然你掌管的恶灵只剩下一个没有找回来，那么你这回能准确知道这个恶灵的资料了吧。”
这就是晏柏此番谈话的真正原因。对这个隐藏到最后的魔鬼，了解的越多，战胜它的可能才会越大。
【是的宿主！778这就为你解答。】
【亲爱的宿主，这个恶灵的能力是与记忆相关的。它能够读取别人的记忆，也能篡改别人的记忆。】
读取记忆？晏柏抓住了重要信息。这就是筱月见总是和自己说起的，班主任和原本世界里的班主任几乎没有差别的原因吧。
恶灵这些记忆怕都是从筱月见那里偷来的。
晏柏是聪明的，他迅速将从前放在心里一直得不到解答的疑问都串联起来了。
是了，恶灵依靠筱月见的记忆将自己包装成一个近乎与真实班主任无异的人，这就是它为什么会屡次对二人伸出援手的原因，它不能离开给它供给记忆来源的人。
曾经雨天里，在空无一人的学校，唯独班主任依旧存在。那番稀奇古怪的话现在想来也能解释得通了。
在两人没有来到这里之前，它只是模拟着一个假班主任的角色，它想成为她，却不得结果。筱月见的记忆帮助它成为一个真正的班主任，真正的它便不会再惧怕和这里的人与恶灵一样，受到这个世界的负面影响了。
如果晏柏猜测没有错的话，恶灵大抵是想将这里的人都改造成真正的人，才会再次对筱月见的记忆进行读取。毕竟它还能进行记忆的更改，从筱月见那里得到回忆里的信息，再对每个人进行暗中改变。
这是让晏柏头疼不已的地方。
如果两人一恶灵的关系还未彻底打破，可是如果有一天班主任认为两人没有利用价值了，随意篡改了他们的记忆，他们或许会被永远困在这里。
晏柏低垂着头颅，掩盖了此刻的表情。他的表情并不算好看，阴沉着脸，两排牙齿紧咬着，脸颊绷着，有些微颤。
“系统，我想知道，如果这个恶灵对我的记忆进行改变，你有能力阻止吗？”晏柏笔尖一下下点着白纸，纸张上很快出现了许多黑点。
【亲爱的宿主，这是可以的哦。系统在连接宿主们之后是寄生于宿主们的精神世界中的，778会在宿主们在精神上受到伤害和冲击时开启保护。】
【只不过，再次恢复需要一段时间。并且在宿主完全恢复之前，778都不能与宿主进行对话。】
晏柏这时高高悬起的心才算是放下半分。
他有了一个计划。如果能够顺利，那么接下来的日子里或许恶灵不会再将两人视作潜在的威胁。
暮色沉沉，黑暗压抑在人们心头。飞鸟凄厉叫唤着，似乎是在害怕黑夜中有什么怪物，逃窜着飞走。
今天晚修时间是班主任值班。
楼道拐角的空地上摆放着一桌一椅，她就坐在那里，替前来询问问题的学生解答。
晏柏深知，这样一个恶灵，能直到今天才隐约露出一些马脚，必然是深谋远虑且极有忍耐力的。他不打算拐弯抹角，只有用最犀利最直接的方式，才有可能将它激怒。
他步步走上楼梯。
晚修时间学校总是安静的，晏柏却毫不顾忌似得，加重脚步。这自然引起了班主任对他投来视线。
是那小子……班主任只瞥了一眼，就无言收回视线。
“老师好，我是来问问题的。”
班主任明明早就看见了他，却还是假装惊讶道：“好的好的。你有什么问题呢？”
她笑得没有一丝破绽，仿佛真的就是一个为学生着想的教师。
晏柏轻哼了一下，一改从前尊重师长的模样。班主任当然也注意到了，细眉不着痕迹地轻皱。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也确实困扰了我很久。”
“这是我看过的一个故事。原本在这个世界里生活着两个族群，我们姑且称呼主人公为a和b吧。a和b是同一族的，他们从前也是和谐共处的，直到有一天，a不知为何对b起了杀心。”
晏柏稍作停顿，观察了一下班主任的脸色，继续讲述：“可是这a却没有打算直面与b发生战争，而是利用了这个世界中的另外一个族群。”
“a残忍地将外族人杀死，却通过手段嫁祸给了b。b的家族规定限制了他不能过度杀害外族人，a就是利用了这么一点，害得自己的同族最后惨死。”
“可怜可叹啊，b到最后都不知道，居然是自己的同族a给自己最后一刀。”
晏柏不卑不亢地将故事说完，最后好像真的在替这个故事里的人物惋惜似的，眼睫微颤，深深叹气，缓慢地摇了摇头。
班主任原本是有些糊涂的，晏柏为什么会没头没尾的说出这么个故事来。再仔细一想，这才知道，自己杀害这里的人类来迫害欲望恶灵的事已经被完全猜到了。
晏柏手掌扶着额头，还沉浸在故事的遗憾之中。偷偷掀起眼帘，窥见了班主任眸中的狠色。
他从系统那知道了恶灵能篡改记忆后，就有想过，那天欲望恶灵所说的它也不知道怎么死去的人类中，会不会就是被更改了记忆，这才导致了死亡。
他们的记忆被改成什么样晏柏不能完全猜中，但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无非就是他们生来就是痛苦的，已经决定好了要离开人世。
如今班主任的反应更是印证了他的想法。
“老师你好，这a为什么要害b呢？a又为什么不能直面与b进行挑战，而是这么狠心去利用无辜之人呢？”晏柏问得真诚，眼神中带着期待，直勾勾看着她，等待着答案。
班主任没有闪躲，眼神迎了上去，扯了扯嘴巴，故作不明。
“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敌意，b必然是做了什么坏事。其实老师更愿意听你问我关于教学上的问题哦。”她回答得滴水不漏，声色一如既往的温和，丝毫看不出她有什么不满。
晏柏笑笑，耸了耸肩：“那么a呢？他也做了坏事害了无辜之人，会不会也有人出来惩罚他呢？就像……a惩罚b一样。”
班主任原本还上扬的嘴角僵住了，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调整过来。她假意翻找着桌上的教材，将它们重新排列整齐。
晏柏瞧出了她的慌张。她在担心自己这样自由的日子一去不复返，所以才会在听见自己这句话后出现短暂的失态。
不过不得不说，这个恶灵心理素质还算强。好吧，说白了，就是脸皮厚不要脸，这没一会功夫脸色就调整过来了。
他见好就收，不过多在这里逗留。小幅度鞠了躬，以示谢意。
晏柏转身瞬间，收敛了答谢时那副乖巧模样。一侧眉毛挑起，彰显着他此刻的得意。
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只有让恶灵意识到自己会对它造成威胁，才有可能会被篡改记忆，以免晏柏继续协助系统收复自己。
晏柏今晚的举动就是在赌恶灵会篡改他的记忆，但不会利用记忆来杀害自己，因为自己藏在心底深处的回忆对它还是有用的。
届时只要等待机会，等到自己再次找回记忆，就可以瞒住恶灵，与筱月见里应外合，消灭这最后一个恶灵。
筱月见伸出手掌，在空中比划着。黑夜之中，她连近在咫尺的十指都看不清。想到昨晚的经历，不假思索就将手缩了回去。她可不想不小心碰到些什么。
她翻了个身，为自己寻找一个更加便于入睡的舒适姿势。昨夜没有睡好，今晚不过刚合眼不久，就沉沉睡去。
熄灯以后，晏柏就一直在等待筱月见描述的恶灵原身来找自己。
他始终没有听见任何动静。就当晏柏以为今夜不会发生什么时，恶灵出现了。
门咯吱一声被打开。
晏柏假寐，呼吸平稳。
恶灵似乎是被晏柏那番话气到了，又或许篡改记忆就不如读取记忆那么温柔。恶灵的两根手指恶狠狠地在他额头上抠着，好像不划出一道血印不罢休似的。
晏柏太阳穴突突地疼，被窝里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
原本他还能保持着意识的清醒，可是没几分钟，晏柏是越来越迷糊了。他开始有些记不清事情了。眼皮也睁不开来。
筱月见？为什么我会突然想到这个？
她是谁……
明明这么熟悉的名字，我为什么会想不起她的脸。
晏柏不由自主地小幅度挪动着头，想要拜托让自己痛苦的东西。恶灵不会叫他如意，死死抓住他不放。
我刚刚在想什么？我在想谁？
晏柏呼吸加剧，潜意识抵抗着外来的入侵。他不想让入侵者夺走属于他的东西。
他能清楚感受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上被抢走了。
终于安静了。
恶灵头也不回离开了。
晏柏艰难睁开眼睛。
奇怪了，自己怎么会突然醒过来……是做噩梦了吗，怎么心里空落落的。
他睁着双眸，发呆看着上铺的床板。漆黑一片，什么也瞧不见。
没来由的，晏柏的眼角沁出一滴泪，顺着太阳穴滑落进了枕头。
晏柏抬手抹去眼角的湿润，皱起眉头，有些不解，难不成自己还做了什么叫自己流眼泪的梦不成。
今晚真是奇怪。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从梦中惊醒后在纠结什么。
晏柏头疼地揉了揉鼻梁，心烦意乱地抓着头发。
算了，不想了。应该是今天太累了。
【滋……滋……准备重新连接宿主。】
【本次受损较重，778正在加急修复……请宿主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