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规矩
夏梅道：“因为她，死的不明白。”
我郑重的点了点头：“我会给她一个交代的。”说完起身，路过还跪在地上的夏晴时说道：“你还打算跪多久？不起来了？”
夏晴满脸惊愕地抬起头，看向我，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当看到我没有再开口，而是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出房门后，她立刻紧张起来，匆匆忙忙地站起身，紧跟着我出了门。
在回去的路上，安静异常，仿佛时间都凝固了一般。我默默地走在前面，步伐坚定而有力；夏晴则悄无声息地紧随在后，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般，低垂着头。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语言交流，她没解释，我没询问。有的只是那行走间沉闷的脚步声，轻轻的回荡在空气中。
终于回到了端容殿，我径直走进自己的寝殿，而夏晴则在进入房间后，缓缓跪倒。她动作轻柔且小心翼翼，生怕引起一丝声响。此刻的寝殿内气氛凝重至极，让人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压抑。
我坐在椅子上，等待她的回答。我想这一路上，她应该也想明白了，到底要站在哪一边。
夏晴跪在地上对我说道：“奴婢有错，奴婢该死。但奴婢绝不会伤害殿下，奴婢对殿下忠心不二，请您一定要相信奴婢。”
我没有说话，而是继续看着她。
夏晴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立刻低下说道：“宫中有些上不得台面的规矩，就是死人钱，宫中都是按在册人数发放月钱，有的宫人横死，或是被主子打骂致死，一般不会声张。
女官们也不会去总管那消除宫册，从而多领一份月钱，除非是主子缺人伺候，才会禀报总管，将人销户。夏晴横死那天，浣衣局掌事女官也按照惯例没有声张，哪知之后端容殿立宫，要从各处抽调宫人，夏浅负责选人。
谁成想她会去浣衣局挑人，还选中了已经身死的夏晴，女官没有办法，才找了奴婢顶替夏晴来端容殿当值。”
我一皱眉，就这些？会这么简单？我不信，又问道：“那你是什么身份，以前在何处当值？”
夏晴道：“奴婢也在浣衣局，名唤夏冬。”
夏冬？我冷笑一声说道：“你觉得我会相信吗？你到底是谁的人？在帮谁做事？”
夏晴抬起头，视死如归的看着我说道：“奴婢只是一个浣衣局的下等宫女，有谁会来拉拢奴婢。且不说夏浅选人有多么地不合常理、不守规矩，单就说这宫廷之中哪位主子身旁伺候着的宫女不是经过层层筛选、精心挑选出来的呢？
谁又能够料到她竟然会跑到那等低贱之地——浣衣局里面去挑选人手！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像您这般身份高贵之人，身边竟然需要使用如此低等的侍女。
就算有人想提前安排也无从下手啊，更何况奴婢身份低微，也不会有那家主子看上奴婢，提前贿赂收买。如殿下还是不信，奴婢可以马上去死，能在您身边伺候一回，奴婢就算到了地下也能挺胸抬头做人。”
仔细思考一番后，我也认为夏晴说得没错。毕竟，谁能料到夏浅竟会到像浣衣局这般低微之地来替我挑选近身侍女呢？想要事先安插人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想必夏浅也是基于这种顾虑，才决定亲自去浣衣局物色人选吧！她这么做无非是想确保没有其他敌对势力的人能够混入我的身旁。
这么一想，我觉得夏浅或许对我并无敌意，她的所作所为似乎都是出于对我的关心和善意。尽管她在私下里对我不够尊重，但我实在想不出她有任何想要伤害我的举动。更何况，她还会指导我的武艺修炼，也许是夏浅的真实身份尊贵？所以她才会以这种独特的方式与我相处？
我无奈地叹息一声，感叹古人的心思真是难以琢磨。即便我拥有超越这个时代多年的文化底蕴，并且还有如同作弊器一般强大的系统相助，但在心机谋略方面，仍然无法与她们抗衡。哪怕将《甄嬛传》反复观看无数遍，我对于其中的智谋争斗也仅仅停留在影视作品的层面。毕竟，我并未真正生长在那样的环境之中，而对于她们来说，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早已成为生活中的常态，家常便饭罢了。
我让夏晴起身，虽然我还无法将她当做付察一样信任，但她在我身边久了，用起来也很方便，虽然我知道夏晴也许没全说实话。
然而，每个人内心深处都藏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只要你能够对我保持忠诚、不做出伤害我的行为，那么关于她过去的一切，我也可以选择不再追问。躺在床上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白天发生的种种事情。我深深地感到，在这宫廷之中水深似海，还有太多太多我所不知的事情。
如今潜影宛如幽灵一般潜藏在宫中，让我无法找出，束手无策。现在的我只能去寻找真夏晴的墓地，期望能从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或新的线索。与此同时，禁卫营副统领左敬也必须纳入被调查的范畴之内，或许从他那里能够找到突破口。
第二天清晨，我便将消息传递给了付察，并邀他一同出宫寻觅真夏晴的安息之地。同时，我还吩咐夏晴安排一辆马车，做出宫之用。对于夏晴我已经习惯了有她陪伴在侧，但称呼她“夏冬”，我依然觉得有些别扭。
夏晴的这个名字我已经喊习惯了，夏冬也没意见，反正名字只是个称呼，左右都是主子们赐下的，喊什么都无所谓，又不是在宫外时用的真名，只要主子们喜欢，叫什么又有什么差别。
我让车夫去了趟浣衣局，将夏梅接上，她是知道夏晴墓地在什么地方的，有了她也省的我和付察漫山遍野的瞎找。接上夏梅后，车夫想将马车赶往别处，从正门出去。
但被我阻止了，这里离角门这么近，干嘛非要舍近求远。车夫遵命赶车出去，因现在天色还早，角门处往返的宫人很多，我撩开车帘向外看去，见有不少力夫推着木板车，车上有的装着货物，有的拉着宫人。
我不由好奇的问着身边的夏晴道：“那些木板车是干什么的？怎么还有人坐在上面。”
夏晴向外看了一眼回道：“是拉车的脚夫，起初这些木板车是为宫中拉运货物用的，不过时间久了，就有外出办事的宫人为了省些脚力，就会给这些力夫几个铜板，坐在他们的木板车上顺路出宫办事。”
我点了点头，这不就相当于是宫里的公交车呗，反正大家都是出宫进宫，拉货拉人都一样，突然我想到为什么昨天用系统找不到潜影他们的脚印了。
很有可能是他们进到那间屋子后，换上宫装然后坐在木板车上离开，所以我在屋子外见不到两人的足迹。真没想到潜影会这么小心，就算甩开了付察进到宫中，也不肯留下痕迹。
马车缓缓驶出角门，车轮滚动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出了宫门沿着蜿蜒的道路前行，车夫挥舞着马鞭，一路向南而去。
经过漫长的车程，终于来到了南山脚下。这里山势险峻，道路崎岖不平，马车已经无法继续前进。于是，我喊停马车，下到地上，身后跟着夏晴与夏梅，准备徒步上山。
望着眼前层层叠叠的群山，不由庆幸，幸好把夏梅带来，不然这一座山一座山的找下去，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发现夏晴的墓。想想有趣，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荒诞之感。我竟然带着夏晴来寻找她自己的墓地！若不是深知其中缘由，旁人看到此情此景，恐怕会误以为是什么诡异的灵异事件吧。
正当我们艰难地踏上登山之路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我转头一看，原来是付察骑马从后赶来。待他临近，我才发现他身上背着各种各样的工具，如铁锹、镐头等等。见到这些，我心中顿感踏实了许多。毕竟，没有适当的工具，单靠我们的双手想要挖开夏晴的墓地，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我在这方面还是欠缺经验，怎么就空手而来呢？不过这挖坟掘墓之事，我当真是头一次干。
当我们艰难地攀爬至山腰时，付察终于追上了我们。他翻身下马，与我们并肩而行。这段路程异常安静，每个人似乎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唯有那阵阵脚步声和沉重的呼吸声交相呼应，让整个氛围愈发肃穆压抑。此刻，我心中暗自庆幸不已：还好有付察事先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工作，要不然面对如此艰巨的任务，恐怕我们都会束手无策、无从下手吧！
夏晴的墓地并不难找，就在一棵繁茂的桃树之下。这里地势开阔平坦，阳光充沛宜人。尽管我对风水学一窍不通，但仅凭直觉也能感受到这块地方相当不错——至少没有那种阴森恐怖的感觉。墓碑前方摆放着供品以及一些鲜艳的花朵；从食物腐败的状况来看，这些东西应该放置在此处不过数日而已。莫非夏晴尚有亲属居住于附近不成？他们是否会时常前来探望她呢？想到此处，我不禁心生疑惑……。
我问过夏梅，夏梅是浣衣局中少数了解夏晴的人，她说：“夏晴在宫外没有亲人了，在宫内能熟到来墓前看她的只有禁卫营中的一名大人。”
我想起夏兰在太子殿时说过的话，那天与夏梅一起安葬夏晴的人，是一名禁卫，带着斗笠蓑衣，所以夏兰没有看到那人的长相。又想起夏兰说过，在接近夏晴尸体时，会闻到有一股香味，像是墨香。
我想到这些问着夏梅：“你可认识那时和你一起安葬夏晴的禁卫是谁？”
夏梅说道：“奴婢并不认识，只知道是位大人，听夏晴说过，她经常会给那位大人清洗衣物，两人有些感情。”
我：“那这些是那位大人弄得？”我指着墓前的贡品。
夏梅点头回道：“八月二十八日是夏晴的生辰，想来是那位大人来看过夏晴了。”
八月二十八日？这日子倒是有些印象。我又问着夏梅关于夏晴身上的香味，她可闻到？
夏梅回忆道：“闻到了，是一种墨香，应该是挺名贵的墨水，也只有在宫里的贵人身上闻到过，不知道为什么夏晴身上会有。”
这时付察已经将工具放好，转身看了看我，我点点头，也抄起一把锄头，打算跟付察一起挖坟，说实话这种活我是真没干过，心里不怕那是假的。
付察很意外的看着我，见我不像是开玩笑，就一把将我手中的锄头抢了过去，然后对我说道：“离得远些，尸体我会检查，你去那边看看风景，别过来。”
我犹豫了一会，出于对小青年的爱护，这种事挺不好让付察一个人去干，怎么说他才是一个十八岁的大男孩，还远没到能心安理得干掘坟挖墓的事。只不过我的双腿哆嗦得厉害，实在是过不了心里的这道坎，就听了付察的话，走得远远的不去看那边。
等过了一个时辰（两个小时），远远的看着那边挖得差不多了，就想过去用系统探查一下，哪知这时在林中有一把飞刀射向付察。
我急忙出声提醒：“付察飞刀！”
还好付察反应迅速，向旁躲了一下，飞刀扎在他身旁的土里。贼人见一击没成，急忙从树上跳下，打算逃走。付察赶忙从墓坑中跃出，向那人追去。
我跑到墓坑前，夏晴与夏梅也跟了过来，我怕付察有失，也想过去帮忙，可就在这片刻功夫，付察与那人竟以跑远，这脚程当真是快。我见追赶不易，又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在我离开后，有人破坏夏晴的尸体，只好作罢。
看着眼前被挖开的墓地，里面那红木棺木已然露出了一大半。我虽不知古人殡葬规格，但夏晴只是一介下等侍女，竟也会用上这上好的棺木，其中定有隐情，会不会是那名禁卫出钱买得棺椁安葬的夏晴？
我来不及细想，顺手抄起付察刚刚扔下的锄头便开始继续挖掘起来。此刻的我心中竟没有感到丝毫恐惧之感，仿佛眼下干的一切不过是寻常之事。
一旁的夏晴和夏梅见到我亲自上阵，二人也纷纷跳下来帮忙。没过多久，整个棺木就完全暴露在我们面前。我深吸一口气，握紧手中的锄头，小心翼翼地撬起覆盖在棺材盖上的木板。随着“嘎吱”一声脆响，一股浓烈刺鼻的尸臭味扑面而来。我强忍着令人作呕的不适感，定睛朝棺材里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