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异动
他偏偏要去走关系,以权谋私,看看能不能气死薛老狗。
方明舒愤愤地想着,晃了晃脑袋,强打着精神,继续守卫皇宫安危。
自废太子周珩玉携带家眷去守护苦寒的皇陵,盛京城就变得分外平静。原先动作频频的皇后一党,也暂且消停下来。
若不是周廷玉时时让人盯着,恐怕都要以为皇后等人已放弃继续扶持静王的念头了。
一连盯了两个来月,表面上依旧风平浪静,可雁过留痕,这人也不例外,只要做过,就会留下或多或少的痕迹。
故而,这两个多月,他们也并非完全没有收获。
“主子,有动静了。”
此刻夜已深,长风踏着夜色,匆匆走进来,眉梢间尽是喜色,拱手回禀道。闻言,周廷玉放下手中的笔,抬眼看向他,示意他继续。
“白日里镇国公夫人曾被皇后召见,夜里就有人偷偷从后门入了镇国公府。”长风顿了顿,故意卖了个关子,“主子可能猜到是谁?”
周廷玉不耐地瞥了他一眼,不曾接下这幼稚的猜猜猜游戏,一副“本王不猜,说不说你看着办”的表情。
长风一噎,尴尬地笑了笑,便继续道:“乃御林卫左副指挥使薛丛。”
“他入镇国公府时,裹得严实,暗二他们没认出来,怕打草惊蛇,未敢妄动。待他出来后,暗四才偷偷跟在身后。”
“薛丛做事谨慎,在城中绕了两圈,这才回府,暗四确认其身份后,没敢耽搁,立即回来禀告给属下。”
“嘿,属下着实没想到,这薛丛竟有这样的胆子,也不怕野心太大,把自己折进去。”
长风嗤笑,嘲讽了一句。
薛丛此人,周廷玉如今也有一些了解。
原本只是单纯的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后来方明舒入了御林卫,成日在他耳边念叨,大倒苦水,说了不少关于薛丛的事。
周廷玉在刑部任职,便私下将此人调查了一番。
此人虽姓薛,但真算下来,也可以说是寒门出身。为官多年,手头还算干净,有野心,但为人算不得大胆,属于守成中求富贵。
虽小心眼了些,也对世家存在偏见,可任职副指挥使这些年来,未曾做过什么以权谋私、公报私仇的出格之事。
如今局势,明眼人都能看出静王此生无缘皇位了,都是能避则避,生怕收到牵连。
既然如此,薛丛又为何反其道而行之,趟这浑水?
周廷玉敛眸沉思,食指有规律的轻击桌面,反复揣摩薛丛用意。
“让暗四继续盯着。”他倒要看看,这薛副指挥使到底谋的什么算计。
长风领命,告退去下达指令。
周廷玉长呼一口气,听着外面梆梆打更声,轻喃道:“子时了。”
他望向窗外,黑洞洞的,可再过三个时辰,那漆黑就会被光亮撕碎,被取代。
就像如今局势一般,皇后一党的自以为是,也终将会将他们引入黑暗之中,成为那片黑暗。
而父皇的决策,将是撕碎那片黑暗的一抹光亮,静王自知拿自己母亲没办法,索性主动放弃急流勇退,这不失为一个保全自己的好方法。
烛火熄灭,周廷玉带着思索渐渐入睡,一夜无梦。
转眼间,四月将逝,端午的节日气氛越发浓重,周廷玉也难得空闲。
自从那夜之后,皇后一党私底下的动作越发频繁,暗中勾结的朝臣竟也有不少。
更令周廷玉震惊的是,西北曲家竟也插了一脚。
曲家家主原是外祖父麾下得力大将,很得外祖父看中,也是外祖父一手扶持起来的。
如今曲家在西北,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与方家一正一副,共同守护西北边境。
有这等因缘,又有外祖父的知遇扶持之恩,两家关系向来不错,如今这曲家人怎么同镇国公搅和到一起了?
消息是祈王送来的,他要协助正德帝料理朝政,无暇顾及,得了消息便让周廷玉帮忙查证。
空穴来风的事,祈王定不会如此看重,想来是有五分肯定了,不管是真是假,都该有所防备才好。
“长风,走军中路子,快马加鞭,务必将此信送到舅舅手中。”周廷玉面沉如水,慎重地吩咐长风。
兹事体大,长风不敢耽搁,立即领命,转身离去。
西北毗邻北戎,骚扰从未间断过,若不是有方家祖辈镇守于此,又有威名在外,恐怕西北在北戎虎视眈眈之下,早已成为北戎口中食。
周廷玉不禁想起前朝褚国公,崇阳之变就是奸逆贼子内外勾结,陷害忠臣良将,又有恶子弑父杀兄,这才天下大乱。
群雄揭竿而起,后来才有了他大周天下,方家先祖也是不忍百姓再受外族凌虐受苦,这才自请镇守西北,一直延续至今。
小时后,正德帝曾经对他说过,“国泰民安这一词写出来容易,可要真正做到,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便有一天做到了,也定然不会只是某个人的功劳。”
为君者,既要有治国理事、公证果决之才,又要有长远眼光,以及容人的博大胸怀。
而微臣者,不仅要有在其位谋其政的能力,还要有心怀天下百姓的广德之心。
君臣相和,百姓相依,便可共创海晏河清的盛世天下,无战乱,无饥民。
这人呐,站得越高,责任也就越重大。
这些话,以前周廷玉是不懂的,参与朝政这些年,他因公务如果许多地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遇到过各种各样的事,也慢慢能理解父皇所说的话。
不仅是他一人,其他兄弟父皇也会安排各种公务,让他们到外面,到底层去看看。至于各人表现,也自是各有不同。
其他兄弟如何想,周廷玉不知道,但他心中清楚,他的祈王皇兄定然是明白了父皇苦心的。
思及此,傍晚时分,周廷玉去了一趟祈王府,兄弟两在王府谈至深夜。
第二日一早,五月初一,兄弟俩又双双入宫,与正德帝商议,一直到午时,用完午膳,这才各自离去。
谁也不知晓他们谈了什么,只是后面几日也依旧风平浪静,也就没人在意了。
端午前夕,天如裂开一般,瓢泼大雨倾泻而下,仅仅一日的“龙舟水”,量就比往年两三日的都要多。
龙舟水有了,端午当日,就如同换了一个天,乌云密布变成晴空万里,烈日当头,老百姓都道好兆头。
周廷玉一早醒来,呼吸着雨后清新且混着草木香的空气,心情分外舒畅,脸上也露出难得的笑意。
用来拜访的粽子,桂公公已经帮他准备好了。
吃完早膳,他便提溜着几个粽子,驱马前往英勇候府,赴龙舟之约。
比之渊王府,英勇候府可热闹多了,下人们忙着插蒿草,粽子的香气,也在侯府上空蔓延着。
一入侯府,立即有下人笑盈盈地凑上来,为周廷玉带路。
他本想先去梧院给长辈见礼,再寻顾宇和顾若卿一块出门。
谁知他到了梧院,却叫一家子都在。
三杯雄黄酒下肚,周廷玉的心头多了一丝暖意。
顾若卿为家里人都做了避邪的艾叶香包,自然也不会少了周廷玉的。
出门之后,她忍着羞赧,亲手替周廷玉戴上。
小姑娘站在面前,正认真地替他佩戴香包,两人靠得如此近,近到一低头便能看到小姑娘微红的耳朵,以及闻到幽幽女儿香。
周廷玉不禁感到心猿意马,若不是时间和地点都不对,他真想将小姑娘搂入怀中,亲亲她的发顶。
“好了。”
这两字,如同蚊鸣,出自顾若卿之口,声音小得周廷玉差点没听到。
说完,她便低着头,径直上马车。
看着小姑娘仓皇的背影,周廷玉不由失笑,左手将艾叶香包握住,指头摸索一下,翻身上马,同马车一起,缓缓离开英勇候府,往内城河去。
此时的内城河,早就人满为患,摩肩接踵,熙熙攘攘,推搡之间,还发生两三回肢体冲突。
好在官家要有预料,提前调派羽翎军前来帮助维持秩序,这才没有大乱。
周廷玉生长在盛京,这样的热闹以前可没少凑,故而早在四月中旬,他便派人在临河客栈定了视觉效果最好的雅间。
近日他们出来看龙舟赛,也不用跟着一群老百姓在下面挤了。
“哇,殿下您想得真周到。”顾宇由衷赞叹。
定雅间这事,他昨天也想到了,只是那时候,临河的早就被人定完了,他还以为今天要带妹妹挤在河边看呢!
为此,他还多带了几个护卫,就担心妹妹跟未来大嫂被人冲撞。
谁知到了这,竟然还有意外之喜。
“嗯,渊王殿下这个妹夫是真不错。”顾宇心道。
“不过是经验所趋罢了。”对于顾宇的表现,周廷玉表示很受用,可在顾若卿面前,他还是选择了谦虚一些。
两个姑娘先前只顾着打量雅间环境了,突然听到周廷玉的谦虚言论,双双回头。
顾若卿正好对上周廷玉略带得意的视线,那微挑的眉眼,那勾起的嘴角。
若是有条尾巴,此刻估计已经开始欢快摇动了,还“经验所趋”,顾若卿忍不住腹诽。
他们刚坐下,就有店小二上来送茶水和茶点,还热情地招呼:“小的就在楼下,客官们若是还有什么需要,就遣人喊一声,小的立马上来。”
周廷玉点点头,让长风给了小二一两赏银,摆摆手让他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