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错棋
他长大后,也在自家母妃耳提面命之下,加入太子的阵型,成为正儿八经的太子党。
好在太子对他还不错,平时很少让他参与那些事,兄弟两的关系虽比不上周廷玉与祈王,可在其他兄弟中,也算是好的。
宣王低着头不出声,在皇后看来,就是拒绝,不情愿为太子冒险。
皇后心下冷哼,“怎么?齐嫔近来可还好?”
“前日她还来给栖凤宫请安,本宫瞧着,面色红润,过得甚好。”
此话一出,宣王错愕地抬起头,对上皇后讥讽微凉的眼神,不由心头一紧。
他张了张嘴,又缓缓闭上,艰难地将苦涩咽下。
“母后,儿臣认为此举不妥。”就在宣王即将点头的紧要时刻,太子出声。
皇后循声望去,满脸不赞同,看向太子的眼神,也满是不耐。
太子却是装作没看见,继续道:“父皇如今在气头上,若公然去御书房门口跪着求情,有逼迫父皇的嫌疑,于舅舅他们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此举不仅不能帮到舅舅,反而让父皇更厌恶镇国公府,五弟也会因此被父皇厌弃。”
宣王心中自然也清楚,太子说得都是对的,那也是他心中的担忧。
可是,皇后身处高位多年,喜欢掌控一切,故而宣王不敢反驳,不敢提出自己的看法,怕皇后心中不悦,在宫中拿自家母妃出气。
现下,他想说的那些话,都从太子口中说出,他心头一暖,向太子投去感激的目光。
即便皇后不听劝,仍要坚持,他也愿意承太子的情。
太子分析了当前形势的话,其实皇后心中都清楚,她舍不得自己的孩子,这才有了让老五代替太子去求情的想法。
如此一来,圣上即便有怒,也没有理由往太子身上发,只要太子没错处,这储君之位,谁也别想动。
可偏偏太子越发不听她话,竟还当着外人的面反驳她,落她面子。
这让她如何能忍?
“太子言重了。”皇后面色不渝,淡淡地瞥了宣王一眼,继续道:“你父皇对孩子们都是一视同仁,最是疼爱。”
“既然如此,那儿臣亲自去,岂不是效果更好?”太子不想再听那虚伪的说辞,开口打断皇后的话。
毕竟前不久,母后还在他面前抱怨父皇偏心。
“不一样!”皇后厉声呵斥,太子一而再,再而三挑战她的底线,着实让她气恼,“你是镇国公的亲外甥,而老五不是。”
“老五是外人,是旁观者,他去求情,那是站在公道立场之上,谁也不能说他勾结徇私。”
太子还想反驳,话还未出口,就被皇后堵回去。
“珩儿!”皇后盯着他,不想再听到太子忤逆的言论。
太子对上那视线,不由神情一滞。
宣王这下是彻底明白了,皇后不愿让步,太子也无能为力。
他不由苦笑,在太子与皇后即将翻脸之际,挣扎着应下。
“母后、皇兄,老五愿意去。”他跪到地上,缓缓俯身,给皇后磕头。
太子咬着牙,将他扶起,无视皇后的怒火,拖着他连告退也没说,直接离开栖凤宫。
到了外面,太子才将宣王松开,对他道:“莫要理会这事,以后再说,先出宫回府。”
宣王没动,他有自己的顾虑,主要还是担心宫中的母妃。
“皇兄,我……我先去母妃宫中一趟。”
即便他知晓母亲定然会让他听皇后的,可他依旧想走这么一趟。
太子没再继续劝他,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自己都无法摆脱,又有什么立场去劝说旁人?
“你自己看着办吧!”
能帮的,他都帮了,其他的单看对方如何考虑。
是以,当日午后,宣王领头,一群人乌压压跪在御书房门口,请求圣上收回成命。
这消息,飞一般的速度,一个时辰不到,就传遍盛京权贵府邸,人们私下议论纷纷。
顾宇在外,听友人提及,心里也觉得这个宣王脑子有坑,这个节骨眼上替镇国公求情,这不是摆明了告诉大家,他与那镇国公是一伙的?
虽说宣王与镇国公都是支持太子的,可明眼人都是知道他们关系平平,私下并无什么联系。
如今整这一出,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果不其然,半个时辰后,宫里再度传出消息,宣王等人的请求被圣上无情驳回,并罚俸一年,禁足半年,闭门悔过。
连带着后面赶到为他求情的太子,也被正德帝迁怒,禁足东宫,并明言:“太子此举,有负储君之位。”
这话的份量着实不轻,这太子一出事,最急的就是皇后。
她立即命人备下糕点,急急赶赶去寻正德帝,可在御书房门口被王公公拦下。
“奴才拜见娘娘,圣上累了,如今在歇息,不见任何人,娘娘请回吧!”
王公公不卑不吭,言辞恭敬又坚决到不容置疑。
皇后愤愤地盯着他,无奈之下甩袖离开。
继而,她又亲自出手,派人往刑部跑,只是周廷玉坐镇在刑部,她最终没能得手。
气得在宫中乱砸一通。
“太子妃呢?太子禁足难道她也没了自由不成?让她给本宫过过来。”
皇后狠狠盯着一地碎瓷片,眼神中满是戾气。
太子禁足,是他自己有意为之,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外面的消息也依旧源源不断到他手中。
哪个大臣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都知道。
正如他所料,人性是最禁不起考验的。以往那些最捧他,也最支持他的大臣,如今跑得最快,言论变化也是最快的。
太子冷笑,盯着手中密信,自嘲道:“一群墙头草,孤算是彻底明白了,虎落平阳被犬欺啊!呵呵……”
正感慨时,突然听到门被敲响,允公公在门外,有些急切地禀告:“启禀殿下,太子妃被皇后娘娘召去栖凤宫了。”
允公公是太子心腹,太子的想法以及要做的事,他都清楚。
皇后什么性子,他也清楚。太子故意插一脚,如愿被圣上禁足,得以暂避风险。
稳妥起见,被禁足反而是好事,可皇后未必会这么想。
太子妃什么也不知道,撞上气头上的皇后,如何能全身而退?
“什么?太子妃可出东宫了?”太子小跑着出来开门,焦急地看向允公公。
“方才收到消息时,已经往外走了,现下赶过去,速度快的话,没准还能在出东宫前,拦下。”
事不宜迟,太子没多想,跨出大步,就跑起来,允公公没办法,只好也跟着追出去。
绕了小路,跑得气喘吁吁,终于看到了王清如的背影。
太子扶着檐柱大口喘息,生怕王清如出了门口,忙大喊:“阿如……阿如……”
边喊,边跑,发髻都歪到一旁,有些凌乱,毫无形象可言。
王清如听到这急切中透着无力的呼喊,茫然的转身,看到这样的太子,不禁愣住,震惊万分。
太子见她停下,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小跑着,整个人冲过去,没站稳,将王清如扑了满怀。
宫人们纷纷低下头,避开视线。
“发生什么事了?”王清如被撞得不轻,险些摔倒。好在太子地盘稳,这才没有倒下。
她头一回看到太子如此失态,情不自禁地有些担心。
知晓太子是为宣王求情被禁足的,可具体的事她还没来得及打听,皇后就召见了她。
“是有事。”太子目光扫过一众宫人,在皇后派来的宫女身上停顿一瞬,突然凑到王清如耳边,低声道:“想法子推了母后召见。”
王清如一愣,没反应过来太子的意思。
“回去孤再与你细说。”
“这不妥吧?”想法子,想什么法子?皇后娘娘的眼线还在这呢,自己什么状态,对方看得清清楚楚。
都要到门口了,突然说自己不舒服?还是有急事?王清如想了想,都觉得不妥当。
皇后娘娘并非宽厚之人,倘若知晓她可以推脱,之后还不知会如何折腾她呢?
太子薄唇紧抿,非常坚持,就是不愿意让王清如去。
这时,皇后派人的宫女突然在旁恭敬地道:“殿下,娘娘还在等着呢,您看……”
那宫女未尽之言,以及那不加掩饰的眼神,都在询问王清如何时可以跟她走。
王清如柔和一笑,拍了拍太子的手背,对那宫女说了声:“走吧!”
她也不知道太子怎么考虑,但是,以她目前跟太子的感情状态,要说太子此举是因为担心她,那她是不太相信的。
且她只是去见皇后,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自己是圣上赐婚,太子正妻,难道皇后还能弄死她不成?
太子无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清如离开东宫,他本想与她解释清楚,分析利弊,让她多加小心。
可这里人多眼杂,有些话,着实无法直接明说。
“小允子,你让人盯紧栖凤宫,太子妃若有事,让人立即去御书房,将消息透露给父皇。”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父皇那不好靠近,那就去贵妃娘娘那处,阿如与顾姑娘交好,娘娘……娘娘她会帮忙的。”
这一刻,太子突然觉得很疲惫。
作为储君,他没有能力立住,掌控朝局;作为儿子,他无法摆脱母亲的控制;而作为丈夫,他似乎也没有足够的能力,亦或是果决的手段去护住心爱的妻子。
这些年,他总是在逃避,在徘徊。
现下,他突然有了个世人看来疯狂的念头,他想要这一切都结束。
这太子之位,不要也罢,谁想要谁拿去吧!
他蹒跚着步伐,低垂着头往后院走去,失落颓丧的心绪萦绕着他。
宫人们来来往往,都不敢往他那看。
回到后院寝宫中,他屏退所有人,静静地呆了一个时辰,再次出来,眼神明亮,好似换了一个人。
第一句话,便是问:“太子妃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