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表意
一顿饭下来，主客皆很满意。
顾若卿微眯着杏眸，偷偷摸了摸小腹，有点撑，若是在自己的小院，她早已在躺椅上舒坦着消食了。
可惜啊！这是在外面，还有外人在，处处需要注意形象。
正想着，突然察觉一道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她猛地看过去，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脸上的神情僵住，尴尬涌上心头。
那自然而然不加修饰的窘态，取悦了周廷玉，怕自己笑出来，让小丫头不高兴，他也没多瞧。
休息一会儿，几人一同离开三鲜阁，回侯府。
“笑，笑，笑，让你笑！”
马车内，顾若卿发泄般扯着自己的手帕，小嘴高高撅起，倒像是在闹脾气。
“怎么了你？”如此孩子气的一面，这两年苏婧甚是少见，目光中含着一丝揶揄。
“没事！”
“没事？”苏婧依旧盯着好友发笑，一副笃定的模样，道：“瞧你那张脸，拉得这么长。”
她伸手比划了一下，继续道：“还说没事，我才不信。”
“我猜，定是跟渊王殿下有关吧！”
被猜中心事，顾若卿又羞又恼，瞪了苏婧一眼，“你……你不准再说了。”
“还有，不准再提他。”
明明是在生气，可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噗嗤一声，苏婧终是笑出声来，看着气鼓鼓的顾若卿，她倒是想忍忍，可实在是没忍住。
“对不起，哈哈哈……”
那夸张的笑声，连外边的人都能听到。顾若卿心下咯噔，赶忙扑过去，死死捂住好友的嘴。
她凑到苏婧耳边，压着声音道：“我二哥哥也在外面，不要笑这么大声。”
二哥哥！
完了，苏婧的笑容僵住，整张脸瞬间耷拉下来。
心道：天哪，我怎么忘记了，淑女形象还有救吗？真的会在今天败光吗？？
“嘿嘿！”
掐住了好友命门，这回换作顾若卿来幸灾乐祸了。
于是，就有了两人一下马车，匆匆往小院赶的画面。
顾宇瞧着，新奇得紧，笑道：“没想到我们家元元还有走路如此快的时候，以往也就比乌龟快一点点。”
没有人接他的话，周廷玉和顾钧则看着两个背影，若有所思。
很明显，马车内的话，他俩离得最近，都听见了。
是夜，因没有月光，四周黑黢黢的，勉强能视物。
周廷玉带着长风一路穿行，再次偷偷摸摸来到侯府。
这一回，长风明显从容许多，虽然他依旧不耻自家殿下这种行径，但仍然任劳任怨，做好望风守门人。
只是等了好半天，也没见自家殿下进去，他有些疑惑。
忙凑过去，压低声音询问：“殿下，不进去了吗？”
长风一脸欣慰，暗道他家殿下终于打算做个人了。
周廷玉顿时黑了脸，冷冷地看着长风，头一回觉得这家伙碍眼。
复而继续拉了两下窗扇，发出一点声响，可依旧打不开，周廷玉有点泄气。
“当属下没问过。”长风无意间目睹殿下吃瘪的模样，灰溜溜地退开，生怕晚一步，殿下会拿他出气。
周廷玉没理他，回头望了一眼房门，也没打算走。
一个人坐在小院廊檐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约摸过了一刻钟，他听到开门的吱呀声，下意识转头望过去，直接对上少女惊诧的目光。
顾若卿手中捧着烛台，长发披落在肩头，对上周廷玉的目光时，急急避开，便要将门合上。
却被一只手挡住，她力道不及周廷玉，自然也没得逞。
“殿……殿下。”
顾若卿后退几步，手中烛台险些跌落，还是周廷玉跟上扶了一把，顺势将烛台留在自己手中。
“元元莫怕。”周廷玉挠了挠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只是想见她，但见到人之后，要说什么倒是没想过。
“你怎么醒了？”周廷玉声音轻柔。
害怕唐突了小丫头，他特意保持着距离，可那灼灼目光，如同虎狼盯准了猎物，着实让人无法忽略。
顾若卿在心中暗叹，自己的接受力越发强悍了。
原本她已经睡下了，被窗户的轻微响声惊醒，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想着是不是渊王殿下来了？
虽然白天她还生着气，可现下气消了，反倒觉得殿下这般跑来跑去，着实辛苦，又忍不住心软。
响声消失，她听到门外有人在压低声音说话，没多久又归于平静。
猜想人已经走远，她才开门瞧瞧，谁知人竟然还在！
“元元，你可是还在生气？”周廷玉小心翼翼地试探。
“没。”
顾若卿深吸一口气，考虑到这般不清不楚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倒不如一次性说清楚。
“殿下。”她轻唤一声，顶着周廷玉期待的目光，坚定道：“往后，您还是不要大晚上私闯臣女闺房了。”
话音一落，她看到周廷玉笑容渐渐消失，眼里的光似乎也黯淡了。
“元元这是何意？”周廷玉不禁握紧拳头，心间涌上一阵酸涩，他的笑容不达眼底，“我……我知晓这般不合规矩，可是我……”
“殿下，”顾若卿打断他的话，“既然知晓不合规矩，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过来呢？”
“所以殿下到底是何意？”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顾若卿也不打算半途而废，“您又是道歉，又是送臣女发簪，又……所以，殿下是何意？”
这次，顾若卿眼神没有闪躲，坚定地望着周廷玉，“殿下可是对臣女有意？”
这话问得直白干脆，顾若卿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她目光炯炯，望着周廷玉，关注着他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在话本子里，她见过各种各样的爱情，而她最想要的便是坦坦荡荡的坚定选择。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遮遮掩掩，模棱两可从来不是她想要的。
这一刻，周廷玉感觉呼吸都要停滞了，心跳如同擂起的战鼓，每一下都让他感到热血澎湃。
他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小丫头，如此大胆热烈，如此让他心动。
“殿下若是无话可说，那就请尽快离开。”见他久久不回复，顾若卿心中一阵失落。
可她面上不显，依然是那副严肃冷静的神情，只是现下多了一分冷冽，也多了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距离感。
这种变化，让周廷玉不由地心慌，“我……我……我心悦你。”
“我心悦你，元元。”周廷玉又重复了一遍，原本以为很难说出口的话，竟然意料之外的容易。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看到精致的首饰，便会想着若是你佩戴，会是什么模样。”
“没次见到你，就移不开目光，原本觉得能够偶尔见一面，就很满足了。后来，我发现自己越来越贪心了，如今我更想每时每刻都能看到你。”
“再后来，看到你对别人笑，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得知你要与旁人相看，我也想着一定要破坏了。”
“元元，我想把你留在我身边，想娶你为妻，你，可愿意？”
周廷玉头一回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他说得认真，句句肺腑，用了极大的勇气也没能抚平内心的忐忑。
生怕哪句话孟浪了，让小丫头反感。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顾若卿，张了张嘴，又闭上，安安静静地，给顾若卿留足消化这些话的时间。
此刻，顾若卿却是心乱如麻，她紧紧攥着衣角，有些不知所措。
明明是自己逼着人家表态，如今人家表了态，轮到她时，她却怂了。
她不敢对上周廷玉的眼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也不知道该如何答复。
右手不自觉抚上心口，那里跳得极快，比平时都要快上许多。
脸颊、耳朵好似哪哪都在发热，肢体似乎也不太受控制，“我……我……”
最后到底什么也没说出来。
周廷玉却是笑了，发自内心地笑了。看到小丫头这般情状，他可以肯定，小丫头心里定然也有他。
“没关系，等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也可以。”褪去紧张情绪，周廷玉坦然自若，无端有几分闲适之态。
“不过，元元可要尽快决定。”周廷玉大手抚上顾若卿头顶，轻轻揉了揉她的墨发，“及笄之前吧！”
“及笄之前未寻我，那我便当你默认了，到时候自有媒人上门提亲。”
“侯爷和夫人那里，母妃也会安排好的。”
“定亲后，寻个时间，你去王府，看看咱们的院子，有什么需要改动的，便吩咐桂叔，按你喜欢的来改。”
“我产业也多，以后银子都归你管，我也归你管。”
周廷玉越说越起劲，不断的畅想未来。
说得多了，反而让顾若卿平静下来，竟觉得那样平静的生活很好。
只一瞬，她猛地摇摇头，震惊于自己竟然没觉得不对。
她又羞又恼，一巴掌将周廷玉的手拍开，“谁……谁说要嫁给你了，你……你赶紧回去，时辰……不……不早了。”
“快回去，我要睡了。”顾若卿推着周廷玉转身，又将他推出房门。
两人靠近，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只到周廷玉胸口，这该死的压迫感。
周廷玉无奈，可也知道不能将人逼的太紧，不然有可能会适得其反。
故而半推半就，顺了小丫头的意，出了房门，在关门之际，再次拦下。
他摘下随身佩戴的玉佩，递给顾若卿，道：“这是出生时，父皇命人打造给我的，我们兄弟几个都有。”
“元元，你拿着，这是信物，成亲后，你再还我。”
趁顾若卿怔愣之际，迅速塞到她手中，然而转身，运行轻功，转眼便不见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