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探望
这世道就是如此，位高权重者，总能多些自由，多些厚待。
越是地位低下，就越多身不由己。
顾若卿想起父亲与他们兄妹几个谈起年轻时的过往，被欺压被敷衍是常有的事。
那时她还小，也被家人保护得很好，根本不能理解父亲所说的话。
想来，若是当年父亲没有争那口气，没有坚持给祖母讨公道，恐怕也不会遇上圣上，也没机会为圣上效命，搏下如今这份前程，攒下如今的声望地位。
“姑娘，雪晴了，可还要去苏宅？”青儿从门外进来，低声询问，打断了顾若卿低落的愁虑。
“嗯。”
“让人备马车吧，我先去梧院与母亲说一声。”
她收敛情绪，由着碧儿给她披上披风，踏着薄雪，缓慢行走。
昨日回到府中，一家人聚在梧院，顾若卿兄妹就与父亲母亲说了事情经过。
顾夫人一阵后怕，把兄妹三人都训斥了一顿。英勇候虽然也担心，但并不觉得孩子们有错。
旁人都欺负到头上了，若是不反击，旁人还以为你好欺负。
往后免不了得寸进尺，故技重施。其他人见了，也会有样学样，哪里还有平静日子过？
故而，等夫人训完人，他又将兄妹几个夸了一遍，给个甜头。
还让他们知晓自己哪里做得好，哪里还能继续改善。
告诉他们，不必担心太多，出了事，有父亲担着。旁人若敢欺他们，便狠狠地还回去，让对方长教训。
这一番话，让顾若卿心头微暖。
她觉得自己很幸运，能成为顾侯爷的掌上明珠，藏身于他的羽翼之下，自在成长。
“去吧！你去库房，多拿些药材补品，婧婧这次受罪了。”
苏婧也是顾夫人看着长大的，遇上这种事，不心疼才怪。
若不是年关将至，她事务繁忙，脱不开身，她恐怕要亲自去苏宅瞧上一眼，方能安心。
“你说，怎会有这般蛇蝎心肠的人，她自己也是女子，又如何能使这等下三滥的算计，真是白瞎了那副好皮囊。”
顾夫人也听到了外面的流言，结合昨夜孩子们经历的事，梳理一通，谁在背后算计，不用猜想都知道了。
“元元，今后你外出也要当心些，交朋友也要谨慎。”
“娘，女儿知道了。”顾若卿心下好笑。
“去吧去吧。”
顾夫人摆摆手，催促她赶紧出门，“再不走，天都要黑了。”
“娘，您又打趣我，我还是不是您亲闺女了？”顾若卿依偎在顾夫人怀中，撒娇耍赖，“不行，我不依。”
“好好好，你个小皮猴，娘不说，你快出门去吧！路上小心些。”
顾夫人满心满眼都是娇俏的闺女，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哎，这就走。”
苏宅位于盛京东南方向的春桐巷，位置尚可，四周住的都是中低品级的小官，或是略有资产的商户。
巷弄有些窄，只能勉强通过一辆宽敞些的马车。
故而，侯府马车驶到巷口时，本在巷子中玩耍的孩子们纷纷回家避让。
一个个小脑袋，扒在门框边好奇地张望。
马车经过自家门口后，他们又跑出去，跟在马车后面，想要知道这辆大马车会停在谁家门口。
英勇候府与苏家是故交，顾若卿要过来，早就派人提前打招呼。
苏家也安排好小厮在门口等候，迎接客人。到苏宅时，马车没停，直接驶进门内。
大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哦……哦……大马车是来找将军的……”孩子们边呼喊着，边跑开，继续先前玩的游戏。
宅内布局很简单，二进的宅院，走廊也就三几条，顾若卿来过好几次，熟门熟路，不用人带也能找到位置。
“你家姑娘醒了吗？”
苏家下人不多，一家四个身边各随侍一人，且都是从西南跟来的老人，很可靠。
“回顾姑娘，醒来了，可大夫说，还需要静养一段时日，方可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小厮名叫苏平，自幼被卖进苏家，平时跟在苏澈身边，今日苏澈没出门，也就让他去门外守客了。
“伯母呢？”到别人家拜访，还是要先去给长辈见礼的。
苏平挠挠头，将顾若卿送至二门处，便停下，回道：“夫人方才来话，她也在姑娘房中，您直接过去便可”
“嗯，那就送到这吧，你先去忙。”顾若卿吩咐小厮一声，自己带着碧儿直奔苏婧闺房。
收到顾若卿要来的消息，苏婧的婢女采青已经往门口探了好几回了。
看到顾若卿时，眼前一亮，忙提着裙摆迎上去。
屈膝见礼，笑道：“顾姑娘您总算是来了，我家姑娘一个人闷的慌，知晓您要来，盼星星盼月亮，都念叨好几回了。”
“您脚下小心，这边请。”
顾若卿狡黠一笑，打趣道：“我看你家姑娘不是念叨我这个人，是念叨我的点心怎么还没来。”
话音一落，几个人笑做一团。都是熟人，自幼一块长大，虽有主仆之分，可也比旁人要熟悉随意些。
笑声传入房中，苏婧有些急了，伸长了脖子，不住地往外探去。
“也不知道她们几个笑什么，采青这死丫头，不会又跑去跟元元揭我短吧？”
她坐起身，想下床，被苏夫人一把摁住，装作生气模样，瞪了苏婧一眼。
道：“你可消停会儿吧！”
自家女儿是个坐不住的性子，以前在西南，也没少到外面皮，苏夫人也懒得管她，随她高兴，可这回是真的把苏夫人吓到了。
这盛京城果然危险得很，以前听别人说，她还不相信。
这一儿一女，都是她的命根子，倘若这次不是元元及时察觉，又急急找了几个哥哥，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回想起来，苏夫人还是一阵后怕。苏婧那件被血染红的衣衫，也被苏夫人偷偷拿去烧了，不忍心再见。
“你啊你，总是记吃不记打。”苏夫人眼中的担忧，瞧得苏婧心头发虚。
她默默地挪回床上，乖乖躺下，这才安慰道：“娘，都过去了，您别担心。”
女儿是个粗心的，神经大条，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如今得罪了人，又怎能不担心？
训斥的话到了喉咙边，可苏夫人怎么也说不出口。
母女俩说话间，顾若卿已到了门口，苏夫人起身，迎出去，“你总算到了，婧婧都念叨半天了。”
“元元给伯母见礼了。”
顾若卿微微下蹲行礼，让碧儿将礼物放到桌上，自己则挽住苏夫人的手臂，很是亲昵。
“你先跟婧婧玩会，伯母去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一会儿就在伯母家吃午饭了。”
苏家小户，人丁不多，也就没那么多讲究。
后厨有个专门做饭的婆子，手艺还不错。苏夫人偶尔得空，也会亲自下厨，给家里人换换口味。
以前在西南，爹娘没空时，顾若卿也会到苏家寄居，吃住是常有的事。
她最爱苏夫人亲手做的红烧肉，别有一番风味，与外面吃到的都不同。
“好！”
“多谢伯母。”
听到有红烧肉，顾若卿笑得眉眼都弯成缝了，看得出是极欢喜的。
午饭过后，她也没有动身，就这么陪着苏婧呆一天，到申时二刻才回府。
晚饭依旧在梧院中用，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暖锅子，热热闹闹的。
顾宇是个闲不住的，叽叽喳喳，将今日在外面听到的流言说了一轮，并且踊跃发表自己的看法。
一家人你一句我一句，又扯了旁的事，讨论一番，很温馨。
转眼间，离除夕佳节还剩三日，长公主府与承恩候府似乎也意识到流言无法压制，努力了几日，也自暴自弃，不再理会。
也是奇了，堵不如疏，没人刻意压制，流言反而慢慢消停下去。
到除夕前一天，盛京的街道上，几乎没有人再讨论这事。
老百姓们都赶着准备年货，忙碌一整年，终于能消停几日，好好陪在家人身边。
城中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辰时二刻，渊王府中开始张灯结彩，管家桂公公天还未亮，就起来忙碌，转悠了两个时辰，连口水都来不及喝。
“哎呦，歪了歪了，再往右边一点。”
“那个谁，把这道上的积雪清扫了。”
“小柱子，你去瞧瞧厨房那边准备得如何了？”
将一切都安排妥当，桂公公又拿着个小本子，往主院疾步而去。
与外边相比，渊王府的主院就显得过于冷清了。
桂公公到时，周廷玉刚起身，洗簌完毕，脑子还不甚清醒。
大过年的，官署已封印，周廷玉才得以空闲下来，这两日几乎都是如此，一觉睡到自然醒。
下人们得到桂公公的命令，都不敢前去打搅。
桂公公是周廷玉身边的老人了，照料周廷玉十几年，也算是尽心尽力。
当年，桂公公家里穷，正好宫中要买内侍，出价高，家里人就将他卖进宫。
净身后，内务府直接将他安排入贵妃的朝阳殿伺候。
那时周廷玉才刚出生，小小一团。
再后来，周廷玉年纪大些，单独有了宫殿，贵妃娘娘见他伺候妥帖细心，为人又老实可靠，便提拔他为一宫总管，让他继续照料周廷玉。
一直到如今，也算是看着周廷玉长大的，周廷玉很是敬重他，无人时，还会唤他一声“桂叔”。
“奴才拜见殿下。”
桂公公躬身行礼，而后一直垂着头，随侍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