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一场寂寞凭谁诉
我木木的看着谭老头。
“他好像从没说过他不是方之怀。”
谭老头震惊地看着我，“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你就没觉得奇怪。”
“我就觉得他们是两个人呀。”我又开始哭了。
我看向方之怀，他向我走来。
“你别过来。”我大喊着。
他停住了脚步。
“我自始至终都没有骗过你。”
是呀，他好像从来没骗过我，一直都是我在自己骗自己，我怎么这么傻了，我记得我不是这样的。
他又向我走了两步。
“枣儿，我喜欢你，不管是方之怀，还是你眼中的世子，都喜欢你，我知道应该离你远一点，但是每次看到你，就想靠近你，你说对喜欢的姑娘就应该主动点，我今天主动点，你喜欢我吗。”
他过来想抱我，被谭老头推开了。
我喜欢他吗，说不清，但是我是愿意跟他亲近的，最开始的方之怀，后来的世子，但是，我接受不了的是我自己吧。
“我不知道。”
我拉起谭老头就走，我不知道我这次转身后，我们还能不能见面，毕竟，他现在是世子了。
到家后，我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任凭谭老头怎么敲门，我都不愿意打开。
那几日，我几乎滴米未沾，眼前浮现的都是第一次见到方之怀时他拉着我的手，和最后他对我说喜欢我时的满眼愧色。
在我再次沉沉睡去时，我看到房间门被谁踢开了。
我好像掉进了一个水塘里，我不能呼吸，我拼命挥舞着双臂，我想喊救命，但是喊不出来。我看到岸上有人走过，我把手臂更大力得挥动着，我想让他们看到水底的我，但是他们没看到，或者他们看到了，但是根本不想救我。
我以为我已经死了，我猛睁开眼，又看到了很大的一片樱花林，有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在树下荡着秋千，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走过来，在她身后为她轻轻推着，小姑娘大笑着，喊着，之怀哥哥，等我长大了，我就嫁给你，你就可以天天给我推秋千了。
彼时有风吹过，樱花落了他们一身，像似都白了头。
枣儿，你还要我么。
枣儿，春闱过后我就去你家提亲。
枣儿，你穿大红色真好看。
枣儿，你就是这个世上最美的姑娘。
枣儿，你要好好的生活。
枣儿，来生见。
……
枣儿，酥饼好吃么。
枣儿，你说了你要嫁与我的。
枣儿，我给你买的桂花糕，第一炉。
枣儿，什么时候一起去采草药呀。
枣儿，我喜欢你，你喜欢我么。
……
枣儿，这个灯笼送给你，以后看到灯笼就想起我来了。
枣儿，起床啦，大懒猪。
枣儿，爹的酒就藏在后面屋的一个青灰缸里，你偷喝的时候别被他看到了。
枣儿，看医书去，别天天看你那些没用的东西。
枣儿，我不想做公主的。
枣儿，你救救我。
……
我被一口水呛了一下，猛烈咳嗽，然后我睁开了眼。
光线很刺眼，我很不适应，眨巴了几下，泪就出来了。
听到谭老头欣喜的声音，带着哭腔，说着，“枣儿，你赢了，你终于醒了。”
我转头看着他，整个屋子，只有我和他。
“老爹，我醒了。”我对着他虚弱得笑笑。“我饿了，想喝粥。”
“好好，我马上去给你做。”
谭老头急急忙忙的出去，刚刚出了门，他又退回来对我说，你不要着急，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看着他走出去，我望着床顶。
我听见那个美妇人喊我昭儿，我喊她娘亲。
我看见樱花落时，总会有个年轻男子把我抱在怀里，喊我昭儿小宝贝，他总是逗得我咯吱咯吱的笑，而我喊他父王。
我看见那日满城飘香，我的娘亲把我抱在怀里，站在最高宫殿上，看着我的父王被别人杀掉。
我看见娘亲在冷宫里夜夜哭泣，说等一个人给她解释。
后来我的娘亲呀，她说那个人娶了结发妻子，有了自己的孩子。
我看到有个很漂亮的女人用针扎进了母亲的手心，有血流出，渗在娘亲白色的衣裙上，变成了朵朵樱花。
那个女人还用鞭子抽我，娘亲把我抱在怀里，她手心的血弄到了我的脸上，腥甜腥甜的，好像很好闻。
我没有哭，因为我的娘亲一直在跟我说，昭儿不怕，娘亲在，娘亲一直在。
冷宫里真的很冷，娘亲用被子包着我，她的嘴唇冻得青紫，但是她还在说，昭儿不怕，昭儿不怕，娘亲在。
有个穿着朝服的男子，说带我去抓蛐蛐，我刚刚离开冷宫门，就看到里面燃起熊熊大火，而我的娘亲，就在那里坐着，看着我，她眼底尽是红色，非常好看的红色。
我拼命想往娘亲那里跑，身后男子却一直紧紧抓着我。
我大喊着娘亲你快跑呀，着火了，你快跑呀。
我的娘亲，在冲天火光里对我摇了摇头，她说，我的昭儿要好好活着，快快乐乐的活着。
那场火很大，却没有一个人来救火，我声嘶力竭得呼喊着，我的娘亲还是消失在了那场大火里。
那个一直说对我说昭儿不怕的女子，消失了。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只是我的梦，但是这个梦，又那么真实，真实到我还能感受到那个妇人用带血的手捧着我的脸时的温度。
眼泪还是夺眶而出。
我的娘亲，她食言了呀，她没在了。
“枣儿，枣儿。”谭老头又在焦急地唤我。
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是一点也不稳重。
我的眼有点疼，但我还是笑着对他说，“老爹，我在。”
谭老头把我扶起来，小口小口喂我喝粥。喝完粥，他又说出去给我熬点药膳。
我喊住他，他回头。
“老爹，你是不是会一直都在。”
我看到他眼眸氤氲。
“会的，会一直都在的。”
那就好，还好我不是一个人。
“老爹，药膳里面多放点糖，我怕苦。”
“好。”
他转身出去了，其实他不知道，我已经看到他颤抖的双手了。
这个冬天，何时才能过去呀。
真的太冷了，冷的心里都塞满了冰坨坨，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