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我见晚晚
冷清了两年的长公主府, 近日热闹起来。
只因在苏州府小住了两年的长公主要回京了。
听闻长公主此次回京,是因陛下思念至亲,邀长公主共度中秋。而宫中的齐太妃也早殷殷盼着长公主回京,没一天不念叨的, 消息直通过命妇传到宫外。
宫中都如此, 外头的权贵更不用提, 近日各家宴请中, 都能听闻长公主的车辇又途径了何地,朝着上京而来。眼见着再有两三日, 便能到了。
“路上花费的时日怎的比想的要久?”一宗亲道, “我那日还和夫君算呢, 长公主身体贵重,可怎么着, 十来日前也该到了呀。”
孙夫人言笑晏晏,甩了甩帕:“可别忘了,随行的还有位章三娘。”
章三娘,这位在京中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三年前,章家败落,她以卑贱之姿搅了长公主大婚, 所有人都以为她在长公主府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结果, 转眼间, 她得了长公主的青睐与庇护,扶摇直上。
她那位尚了长公主的驸马表哥连带着镇国公府一夜家破人亡, 同时章家沉冤得雪,成了天子信臣,隆宠加身。
章三娘家世再起, 京中无数好儿郎求娶,偏偏章家对谁也不松口,只说舍不得章予晚出阁,要再留一留。
而章三娘本人与长公主可谓是形影不离,两年前长公主去苏州府小住,唯一伴驾的女伴便是章三娘。
她们一走便是两年,可大家回想起两年前的动荡历历在目,又似在昨日般。
章家与顾家,一起一伏间,端的是世事无常。可事后细细看来,循着蛛丝马迹查探,不少人心中一惊。
对长公主与章三娘之间,不知多少人放在心底思量了又思量,那隐约的猜测却从不敢道出口。
在外时,大家明面上俱是笑而不语,提起章三娘,先前疑惑行程的宗亲自自然然道:
“哎哟,一时还真忘了三娘。想是长公主纵着她玩闹,一路游山玩水地回来。”
其余夫人笑得掩唇:
“可不就是。”
“章三娘天真可爱,没人不疼的,其中殿下最是,连三娘的两个姐姐都比不过。”
“说起来……苏州府往西十里有处四景园,里头的桃园与梅苑最负盛名,去岁,因章三娘喜爱一处秋千小景儿,前日已易了主。往日豪商才能进的园子,听闻每逢十五人人可去,苏杭一带传遍了,都在赞章三娘呢。”
“唷,是殿下……”
说起这事的夫人摇摇头,笑道:“钱是三娘自己的私房钱,如今章家哪缺那丁点钱财。倒是让恭王爷割爱。”
话点到为止,众人闻弦知雅意。
恭王爷前阵子牵进桩贪污案,引得龙颜震怒,但老王爷也不是一个闺阁女子能欺辱的,定是长公主出了手,既是对章三娘的宠爱,也是对对方的敲打。
“章三娘今年……十八了吧?”
“当年便是绝色,如今该长开了,怕是再见到都要认不出来了。”
众夫人款款叙话,但无一例外地都绕开了她们平日最热衷的嫁娶之事。
没有一人提起章家是不是要择婿,章三娘这次回来,会不会要留在京中备嫁。
两日倏然而过。
宫中使者与禁军迎出百里之外,在前开路,长公主的车辇队伍踩着青石板驶过东大街。
那日风拂开了章三娘的车帘,半掀的帘下,美人顾盼,笑靥如酒,引得数人失魂。
她只露了半张容颜,京中第一美人的名号就易了主。
章予晚知晓自己成了所谓的第一美人之后,问黄鹂:
“他们怎知?”
“有人画了小姐的画像,见者无不倾倒。”
章予晚便让黄鹂找来画像,瞧了瞧,再揽镜自照,直抿唇摇头,露出笑涡道:
“难及我三分风采。”
她走去小书房,她们从苏州带回来的箱笼已收拾妥当,她从染青画缸中找出一卷,得意道:
“当属姐姐画的我最像我。”
画卷滚开,美人春睡跃然纸上,章予晚顾自欣赏:“姐姐的笔触岂是他人能比,也不怨旁人……姐姐入宫这般久,何时回来?今儿煨了火腿。”
章予晚这一番自夸和自说自话,若是旁人做来定会矫情惹人厌,偏偏她灵动鲜活,一颦一笑让人怎么都生不出厌烦来,只有可爱。
黄鹂望了眼窗外,抿唇笑:“您在府里,殿下定要回来用膳的。”
章予晚轻哼了声,只道:“若是再不回,我就要回家了。”
书桌旁的圆窗外,谢桐曲指轻叩窗棂,惊得章予晚转头看去。
“姐姐?你怎的在这?”
谢桐拈去一抹淡红花瓣,身着淡青裙衫立在红木窗格之中,背后是修竹。
她笑吟吟地与章予晚对视:
“再不回来,那旁人描绘不出三分盛容的第一美人便要飞回章家了。可不得回来?”
章予晚反应过来后,红霞猛地窜上耳际双颊,她羞恼之极,拂袖往外走:
“姐姐笑话我!”
“也是事实。”
在窗前看不到人影了,谢桐步入房中,便见章予晚侧躺在床上,只有脑袋埋在锦被中,大约知晓谢桐靠近,她闷声喊:
“你别过来,让我一个人。”
谢桐驻足,目光落在章予晚袅娜有致的身形。薄薄的夏衫贴合,如一抹欲语还休的轻烟。
朝夕相处的三年,每日章予晚都在她眼前,回到京中,再想起在凤梧院初遇那幕,谢桐恍然发觉,她的三娘长大了。
章予晚听不见动静,疑心谢桐真走了,她咬着下唇悄悄回头看,顾盼间光华流转。见到身后的谢桐,她松一口气,还要继续恼时,听见谢桐道:
“晚晚,你的生辰要到了。”
章予晚骤然听到这个,下意识点点头:
“伯母说由着我宴请。”
“在哪儿?”
“自是在章……”
见谢桐笑容浅浅,章予晚机警地住了口。
她不大在意此事,觉得在哪儿都一样。但相处多年,她一看便知谢桐心中有了主意,若是此时答错,怕是要事后找她算账,挠她痒痒。
章予晚眼睛一转,笑着扯谢桐袖口,哄她高兴:
“自是姐姐说在哪儿办,便在哪儿办,我可不耐烦操心这些。”
谢桐笑:“真的?”
章予晚乐得有人操心,尤其操心的人是谢桐,她故意道:“若是姐姐亲力亲为,那再真没有了,若是交给黄鹂百灵啊,那与我自己操办想来没甚区别。”
谢桐刮她鼻梁:“惯会讨好处。”
她顿声道:“如此,便在长公主府操办你的生辰宴罢。”
章予晚一怔。
她方才便猜到谢桐对此有打算,却以为谢桐是觉得太过寻常,没想到谢桐存了这样的打算。
章予晚再不上心也知,生辰宴在家办是为家宴,若是她舍了章府,在长公主府……几乎与昭告天下无疑。
她的心砰砰跳得厉害。
真的可以吗?
明知不妥,可望着谢桐淡然笃定的神情,章予晚的心跳渐渐安稳。
谢桐说可以,她自是信她的。
晚间,章予晚打着故地重游的名号,借宿清鸣院。
此时的清鸣院早已翻新,不亚于凤梧院,且多了份婉约精美。
章予晚夜间梦起从前。
去岁春日,在苏州府时,她们去四景园赏桃花,于桃树下用膳吃酒,两人都有些醉了,纠缠着上了同一方床榻。
无边的桃花香中,两人摇荡款摆,薄衫带着桃花瓣飘落床帐之下。
她衔着谢桐的下唇,拉着她的手零碎呓语。
谢桐一只手握着她酸软的腰侧,却说不行,要再等。
她哭腔问:
“等什么?”
“明年,等你生辰之后。”
……
章予晚骤然惊醒。
那日的事太过羞人,自第二日醒来,她就装作酒后不记事,谁也没提过,平日也不去回想。
偏偏今日,它钻进了梦里。
章予晚抱着锦被,坐在床上掰着手指算。
距她生辰,还有半旬。
章予晚呆呆坐了会儿,嘤咛一声,抱住头钻进被子下。
怎么……
怎么还有这么久?
作者有话要说: 谢桐摸摸章鱼丸,给她翻了个面,嗯,快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