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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千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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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射苑马球场周围绿柳成行,风一吹,细软的柳条轻摆腰肢,恰似游女难以把握的心思。

    更不用说这样的柳条上还要再垂挂上葫芦样的鸽笼,待箭镞射穿鸽笼,满场金玲脆响,白鸽齐飞,煞是好看。

    鼓乐队已经沿途排列齐整,萧元慎骑在马上,手里仍在打磨着手中的横镞,勇士们列队在后,等待着他先疾驰过去,射出这场活动的第一支箭,然而皇帝却迟迟不动。

    “万岁爷在等什么呢?”旁观的官员狐疑困惑。

    “大约是在等风缓一点吧,太大了不好射。”

    太后及命妇们坐在高台上眺望,这时一抹红衣出现在了台下,匆匆拾级而上到了太后跟前。瑾言纤细的影子立在高处,似乎也朝这边望过来了。萧元慎抿了抿唇,众人还无防备之时,纵马疾驰而过,弯弓搭箭,很快鼓乐齐鸣。

    一连数枝柳条齐断,白羽鸽纷纷扬扬,皇帝一路疾驰连连射中,一时场上都为之惊诧钦佩:“万岁爷真是神武!”

    太后脸上却不见喜悦,眉目淡然:“若是开国君主倒是不错,可惜如今也用不着他亲自挽弓。原来他把时间都花在这些地方了。”

    澄徽笑着开解:“娘娘,瞧您,端阳节庆,与民同乐嘛!”

    瑾言在一旁道:“娘娘,陛下尚武,也能激发将士们的勇气。您看,连马都跑得比之前来劲了!”

    她说话时抬起头去看,凝睇着萧元慎的身影,沿着太液池畔越来越远,仍不断有跟在后头的勇士射中鸽笼金玲鸣响的声音,比起关注皇帝,命妇们更关心这些人的相貌身形,暗暗留心。但那些声音在瑾言这里却渐渐淡了,远了,纷杂的射苑里,她只虔诚地等待着远处有一个人会出现。

    而如烟柳林深处,萧元慎一身红衣打马而来,勇士们被他甩在了身后,他的肩头还落着白色的鸽羽,箭筒里只剩最后一支箭,萧元慎迅疾抽出,射向了高台之侧的柳树。

    离弦之箭,嗖地一声,仿佛直奔瑾言而来。分明是隔空,但彼此的目光却默契地汇集,都没有避开对方,萧元慎仰着脸一笑,金色的光落在他身上,似乎能听见喘息的声音,鸽子腾空而起,扑棱棱飞了上来,瑾言刚要回报以轻笑,却骤然间听见身后澄徽的惊叫声:“娘娘!”

    太后玉山倾颓,骤然倒下,命妇们慌了神要围上来,瑾言回过头忙叫她们让开:“许是娘娘中了暑气,各位都让让。”

    好在女医一直候在一旁,得了消息立刻走了过来,为太后揉按穴位,太后才渐渐苏醒。

    变故突如其来,澄徽忙叫人中止了一切演武活动,朝臣们听说太后倒下,一时都有些惊慌无措,但是内廷之中不好多走,只能立起身,伸长了脖子遥遥地看着,也有人诧异:“这天气并不十分酷热,娘娘怎会突然抱恙?”

    凤驾被人移到殿内,萧元慎顾不得换了衣裳,随手将弓交给了严如水,便赶了过来:“母后这是怎么了?”

    女医也有些惶惑:“看症状是急火攻心。”

    萧元慎困惑:“好好的节庆,哪里来的火?”

    然而待他走上前去看,太后却闭了眼,分明是不愿意理他:“都别吵吵了,听得人心烦。澄徽你留下来,余下的人都散了吧。”

    萧元慎越发有些不明所以:“母后?”

    但太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显然不想让他再继续留在这里。他也只好躬身告退,和瑾言一道出来,吩咐严如水转告朝臣里面的情况,就说太后凤体安康,叫他们不要慌。

    而后他回望了一眼瑾言:“你在的时候,母后有什么异样吗?”

    瑾言思忖着,那时她全部的心思都在萧元慎身上,并没注意到太后那边有什么奇怪情状,只好安抚道:“也许是礼服过于厚重,太后闷着了也未可知。人生病时,总会心烦意乱,她可能并不是在生你的气。”

    萧元慎闷声不语,屏退了其他人,和瑾言沿着太液池畔漫无目的地游走着,终于在岸边的石凳上坐下。他随手折下一枝柳条,一面捋着上面的细叶,一面道:“母后大概又是被我气着了。我好像总是不能叫她满意,比如骑马射箭,她都看不上眼,觉得应该像哥哥那样。”

    瑾言想起她头一回看见萧元慎和太后的争吵,那时候他也是这样黯然。

    “大概是我射箭的时候,又叫她想起了哥哥,她一比较,气得发抖栽倒了。”他自嘲似的笑笑,“要是一开始我就是木偶,或许就没这么多麻烦,偏偏我是赶鸭子上架坐上了这个位置。她要我往东,我老是往西,我要是她,我也得讨厌这个孩子吧?”

    瑾言坐在他的身旁,静静地听着。他们挨着对方,心也靠得很近。她从宽大的袖子里腾出了手,轻轻地覆在了上头。他察觉到,回眸一笑:“有时候我倒是很羡慕你,你不想嫁人,陈阁老那么严厉,却也没有强逼着你坐上轿子。一个人脆弱的时候,都会想着要和最爱的人见上一面,可她却是那样的神情,厌烦透了的样子。”

    “陛下,也许太后并不是厌恶你,或许她也另有苦衷。”

    瑾言明白自己的解释很苍白,萧元慎是因为太后那厌恶的一瞥而受伤,不知如何面对了。没有哪一个孩子不渴望父母的爱,而舐犊情深这种天性又告诉人,天下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于是孩子们理所当然地留在原地,伸出双手等待着父母的爱,天家往往收获的是失落。

    萧元慎凝睇着太液池水,里面映出了自己和瑾言的影子,他忽而问道:“你觉得我和母后像吗?”

    瑾言暗暗吃了一惊,不知道从何说起。他和太后之间隔着一道深深的沟壑,若说相像,他们彼此的性情都极为刚直,不肯做一点妥协,若说不像的地方,却也有很多,单就容貌来说,他们并不十分相像。

    “其实……我从小就听说过一个传言……说我并不是母后亲生的。”

    瑾言顿住,一时哑然,这消息过于惊骇,以至于她一时没法反应,只是僵硬地望着萧元慎,良久翕动了双唇:“陛下相信了?”

    萧元慎摇摇头:“怎么会,说这话的宫人隔天就死了。但是现在想想也只有这个理由能解释得通吧,为什么母后这样讨厌我?而且换子的事情也司空见惯,宋仁宗的生母也不是刘太后呀。”

    瑾言没有想到,他的心里会揣着这样的事。他脸上一贯带着笑,嘴角浅浅的笑涡,一不小心叫人醉倒在里头。这样的人,藏着这样沉重的心事,越发叫人心疼。她的心跟着绞作了一团,抽痛着,手指紧紧地缠上去,攥住了他:“陛下,莫要胡思乱想了,无论太后待你如何,这都不是你的错。”

    萧元慎点点头,复又露出了他惯常的笑容,问瑾言:“你看见我骑射的样子了吗?怎么样,是不是意气风发?”

    瑾言重重地点点头,捧场道:“嗯,臣仿佛看见了宣宗再世!”

    广寒殿外,被丢在水里的顾恒之已经清理完了自己,太液池的水不知道淹死过多少人,他想想就起鸡皮疙瘩,哀求着萧元慎安排人从上到下给自己洗得干干净净,他嗅了嗅自己的头发,上面还留着蔷薇露的香气,他这才满意地散了头发,顺势坐在廊下,还不忘跟肃着脸的萧元恒打个招呼。

    萧元恒却懒得搭理这个蠢货,像没看到似的,由着童仆搀扶着自己走了过去。

    顾恒之也不恼,还不忘调侃:“别说,这萧世子病歪歪的,可就是没去找阎王爷报道,命真大。”

    他不知不觉睡过去,没一会儿被人叫醒了:“嗳!嗳!嗳!”

    他揉了揉迷蒙的眼睛坐起,见柳雪音站在自己跟前,手里捧着晾干的衣服。她像是忍着笑道:“小侯爷心真宽,把这西苑当自家后院了么?”

    顾恒之伸了伸懒腰,他看了看太阳,已经垂落到西山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才发觉头发也干了。

    “嘿嘿,有劳姑娘了。”他站起身,恭顺地接过了柳雪音手里的衣服,柳雪音想起他上回憨憨的,硬是没咬着她的钩,不死心,把手往回一撤,问道,“小侯爷,你还记得我么?”

    顾恒之愣怔了半天,终于想起是上回打他一巴掌的姑娘,不由得捂了脸,好像又回想起了那个情景了:“是你呀!柳……柳典籍?”

    很好,看来他也不是全然的傻。柳雪音这才将衣服递给了顾恒之,问他:“小侯爷这是怎么了,好好地成了落汤鸡?”

    面对美人,顾恒之往往没什么心眼。他嗐了一声,似乎很沉痛:“我也不知道哪句话惹万岁爷不高兴了,我就说害得绝色书生被人唾骂,心里过意不去,想着干脆娶了她。至少能对她好点,结果万岁爷二话不说,给我一板子拍下去了。”

    柳雪音听了这话不由扑地笑出声来,一笑再也没有往日风骚的体态,越笑越收不住,呵呵地捂着肚子:“小侯爷,怎么你还想抢万岁爷的人?”

    顾恒之诶了一声,愣怔在原地:“还有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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