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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诉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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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瑾言依照萧元慎所说,以万岁昨夜和李景耀秉烛夜游糊弄了起居注,照旧往文书房送去记档。

    此刻过了下午最忙碌的一段时间,司礼监批红完,文书房将红本1送交内阁和六部发抄,叫他们去执行,只有这会儿忙得脚不沾地的文书们才终于松了下来,可以在值房里闲闲饮茶聊天,等待着下值。

    瑾言特意挑了这时候过去,交了起居注便可回女官住处歇歇。不巧典籍手头还忙着事儿,等待的当口,她听见隔间里传出内监们议论朝政。

    “说起来,太后叫林状元去做监察御史,巡查西南军务,如何不见动静?”

    “西南情势复杂,早前派去的人,不明不白死了的少么,他一介书生要上路,总要多些打算,少不得雇车雇人,准备家院护送,还不得大半个月!”

    “我听说某大官人的商队看在陈阁老的面子上,已主动要护送林状元一路往返,既然他肯点头,想来不会出什么岔子!”

    “呵呵,一个商人,学官老爷呼风唤雨,只怕早晚祸从天降。”

    几个人唧唧歪歪着,忽而一道清亮的声音从中缓缓响起:“既然太后老人家没说话,你们又何必急着人家什么时候出发呢?何况如今是战是和还未明朗,兵部、礼部打破了头,迟些走也无不可。”

    值房的隔间以多宝阁架子相隔,能清晰看见里面的人影。

    刘白象坐在值房里同人下棋,对面坐着的是这次内书堂考试的第一名,内监里公认的神童。不过即便如此,刘白象一面下棋,一面时不时说上两句,手上的动作竟没停下半点,当真神思敏捷。

    瑾言心里忖度着,原来西南的事情还没落听,太后处置了林彦回的事似乎让萧元慎灰了心,某仲文虽然给他出了主意,但他在朝政上却没有半点动静,甚至连大臣都一概不见,每天不是读书,就是在校场操演,倒是把宦官们训练得有模有样。

    “陈司籍……”典籍的一声呼唤把瑾言的思绪往回拉了过来,她回眸一看,却见他将一本册子递了回来道,“您拿错了册子,这本不是起居注。”

    瑾言诧异,一瞧封面,分明是和起居注用的一样的纸张装帧,打开一瞧,见里头却是萧元慎的笔迹:“老夫子们要朕做有道明君,全都是些狗屁文章。个个说仁爱,却连爱人都不懂,倒是陈阁老说的还有几分道理……只是要如何叫照妖镜欢喜,还是得做做文章。”

    什么文章?瑾言脸色往下一沉,也来不及多想,她隐约记得,自己送起居注时手上还抱着回收上来的绝色书生的书籍,是要万岁快停了这样的荒唐事,在西苑也就罢了,若是传到内廷,太后知道怕是要好生整治。大约就是那个时候错拿了。

    这样的事万不能再叫人知道,于是她忙道了声对不住,这就回去再跑一趟。那典籍也是好性子,看看天已薄暮,便含笑道:“不必了,现在跑了再过来,我们这里怕要下值了,明日一道送来也是一样的。”

    这样倒也省了好些麻烦,瑾言颔首道了谢,将册子收回袖中,回到住处依旧有些心神不宁,她将这册子捧起又放下,好几回,不知要不要打开,但不小心瞧见的那句话,还是勾着她,于是盥洗之后,她散了头发坐在床上看起来。

    原来是一本读书笔记,比如怎样的身份惹人喜欢,比如要说些什么话,再就是叫他怦然心动的瞬间,甚至分析起为何女子喜欢,却是些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比如女子柔弱,所以崇拜强者,自己要在她跟前表现出勇武刚健;又比如说女子喜欢温柔书生,所以自己在她跟前不能鲁莽,最好不要动刀动枪,打打杀杀,最好拽点文章。

    又又比如说,女子讨厌平平淡淡的日子,所以自己要多搞出一点花样来,叫她觉得日子充满惊喜。此处备注:她说想要个藏书角,教宫女们念书。果然我看得不错,她是有志向有仁爱之心的女子,我一定倾力支持,这藏书角还是要寓教于乐的好,什么训啊诫啊,太无趣了。

    瑾言读着读着不觉笑出声来,这个皇帝一天到晚在干什么事,亏得他还没亲政,这一天天都为什么事情上心?然而少年人的一颗心分明难掩赤诚地闪耀着,叫她这样撞见,又该如何呢?春潮在什么时候悄然流动,于坚冰至下汹涌而来,心头那块冰咔嚓裂了道口子,好像就快碎裂了。

    她合了眼睡去,这册子该怎么还回去呢?她竟有些不想回避,不想说谎,想要理直气壮地去回应了。

    春日渐渐远去,日光和花朵争胜,都越发明艳灼烈。太后摆架回龙观赏花,萧元慎才总算偷闲要出去,只是这一回怎么也不许瑾言跟着一道,要她留在宫里抄诗。她当然知道,萧元慎要去见谁,正是要去见自己。

    这出戏没了自己,倒也好唱,瑾言袖着手,无奈地瞥了眼李景耀,示意他快换人顶上吧,这回就是不欺君也不行了,李景耀侧过头去,不理睬他,拱手道:“司籍负责起居注,陛下不在外朝时,自然该随行左右,否则不合规矩。”

    萧元慎还想反驳,瑾言恰到好处问了句:“陛下若是有什么非见不可的人,不方便叫臣知道,臣在外头候着也不行么?”

    她从来没用这样小意温柔的声音对自己说过话,萧元慎心神一滞,一时有些心虚,又怕她多想了什么,也就只好答应了。车驾辚辚跑动起来,瑾言坐在车中,依旧做男装打扮,摸了摸袖口里藏着的那个册子,终究还是没好意思拿出来。

    一切如李景耀所想,萧元慎从后门进了枫桥书局的藏书楼,这里各个房间以碧纱橱相隔,瑾言来过这里多次,熟悉各处布置,萧元慎前脚进了绝色书生的屋子,瑾言后脚便从另一头屋子里钻进去,那边撤了碧纱橱,两间小屋便成了一间大屋,只是萧元慎隔着屏风不大清楚。

    瑾言捏着嗓子假装咳嗽了两声,刚想低沉嗓音说自己病了身体不适,萧元慎倒是格外体恤道:“我……学生听表哥说先生偶感风热,身体不适,是学生冒昧叨扰了。只是学生有些惶惑,实在不知要跟谁说。”

    “朕……真闹不明白,为何一个人会忽冷忽热,叫人摸不着头脑!”他说到这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有时候她像一块温润的玉,只要见着她就不由自主地笑起来,有时候她像一块冰,冷着脸,把你冻得够呛。有时候气得人牙痒痒,想要索性撂开手,可再见到又没出息地不想撒手了。这些话我平日也没人可说,明明是七尺之躯,说这样的傻话,要叫那群先生笑掉大牙了。可我想,你该懂的。”

    瑾言哑然,一时反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咳嗽了两下,沉声道:“你说吧,你要是渴了,壶里有热茶。”

    萧元慎答应了,就势坐了下来,拿起茶喝了一口,笑笑:“鸭屎香,她也喜欢这茶。她也像这茶,不管泡多少次,都可回味。”

    他便絮絮叨叨渐渐说开,从认识到现在,点点滴滴都在他心里汇集起来,有那么多的细节,可供品尝。说着说着,他渐渐笑起来,心也一点点舒展开,他其实只是需要这么一个时间。

    “有时候我真想和她吵一架,可上回吵完,她就像没事了一样。就是这么怪,凭你是谁,好像喜欢一个人,自己不觉就矮了一头。你说奇怪不奇怪?她本来就比我沉稳,大概时候到了,就会一去不回地飞走。那我要怎么样?从前我是觉得天地广阔,不应该拘束,可最近我心里的欲念越来越强,一想到她会走,我就宁愿把她锁起来,永远囚禁在身边。”

    “这些话我是不敢告诉她的。”

    原来他也有这样怯怯的时候,瑾言隔着屏风望过去,看到他坐在那里饮茶,背对着屏风,肩背宽广,看着已经有些成熟男子的气象,她想起西苑里初见他,那时他轻佻又狡黠,还带着坏心眼,等走近了才知道果然是只狐狸,却没什么坏心眼。

    至于帝王的心狠手辣,心机城府,他似乎也学不来,只是凭着一腔血去挣扎,想要替哥哥实现一个壮丽山河的雄心。唯有面对这样的坦诚,自己才无限地沉沦了进去。

    “你没吓尿吧?”她忽而想起见面时萧元慎说的第一句话,由不得噗嗤笑出声来。

    萧元慎回过头,望过去,见屏风后面微微映出一个人影来,立在那里,有几分熟悉。他问:“你笑什么?”

    瑾言忙咳嗽了起来,哑着嗓子掩饰道:“嗓子痒痒没忍住咳嗽出来而已,我也有些乏了,就到这里吧。”

    这是要赶客了?萧元慎望着那身影,不觉追了上去:“先生,您还没说这事儿该怎么办呢?”

    眼见着,他有绕过屏风进来的意思,唬得瑾言忍不住从身边的书架上随便捡了一卷书丢了出去,打在了萧元慎身上,一边丢一边糊弄道:“这本书你且拿去看看。”

    萧元慎接过书,却是一本《九章算术》。他有些忙茫然地出来,严如水赶忙迎上来问:“如何?”

    “他要我多做几道算术题解闷。”萧元慎摇摇头,没头没脑来了句:“大约这样的人都有些怪脾气吧。”

    瑾言见他走远,这才从另一间屋里出来。下了楼,正碰上李景耀,立在那里似乎专门等着她似的。瑾言诧异:“你怎么没走?”

    “你独个消失,万岁问起可不好说,况且如何了?”

    “如何?”瑾言看着他那张静如深渊的脸,竟有些懵,难不成这个活阎王是在看戏?

    “算了。”李景耀瞥见瑾言羞红的耳珠,牵唇一笑,“走吧。”

    萧元慎出了院子,到了马车边却不见瑾言,正纳闷人去了哪里,却见到李景耀陪着瑾言一道从院里缓缓走出,两人虽然不言不语,却有一种只属于他们的默契,似乎外人怎么也插不进去似的。萧元慎吃味,刚要说什么,却瞧见不远的画摊处,顾恒之手里拿着一幅画,望着不远处的瑾言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萧元慎领着两人走了过去,他满心欢喜问道:“这真巧了,顾恒之,想不到你还钻研起字画来了?”

    顾恒之舔了舔唇,明显做贼心虚的紧张样子。皇帝微服出巡,他躬身微微行了礼,敷衍道:“看着玩玩,追求进步。”

    萧元慎好奇:“什么画?”

    顾恒之张口结舌,那画摊的主人一面忙活着照顾别的客人,一面顺口接话道:“当然是这位公子喜欢的,可费了我老鼻子劲了,好不容易从别人手里高价买过来的,要不是公子一掷千金,我可不愿意夺人所爱。”

    萧元慎打趣道:“不会是《清明上坟图》吧?”

    话音刚落,顾恒之手里的画因为慌乱落了下来,卷轴一路漫卷开来,露出了惟妙惟肖的工笔画像。瑾言定睛一眼,终于明白顾恒之为什么如此慌乱尴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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