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此谓留云
三天后。
留云往北找了余偕三天,可一无所获。
其实留云很清楚,余偕如果不想让她找到,那她就是找不到的。
但还是无法放弃心中的那一点希望。
而这三天的时间,将那一点点的希望也逐渐浇灭了。
是该相信了,余偕没有在玩捉迷藏,他真的离开了。
留云回到归离集的时候,是一个早晨。
她走在路上,归离集的雪已经融化,整个归离集又恢复成往日里的模样,居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没来由的,她回想起那天和余偕见的最后一面。
如果知道那是最后一面,她就不会把心里话藏到现在了。
拳头逐渐握紧,指甲嵌进肉里。
走着走着,待留云抬头看向前方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辅守大将府的门外。
此刻的府邸显得冷清。
大门没有上锁,但也紧闭着,像是在等待着它的主人来打开。
……
天衡山。
余偕一步一步地爬上了山顶。
山顶的风呼啸不止,令人直打寒颤。
他裹紧了衣服,在山顶的一块石头上坐下。
往东南方向看去,云来海浩浩荡荡,一望无际。
而南边,则是未开垦的荒芜。
在千年后的未来,那里会成为整个提瓦特最大的商港。
商船来往不止,百姓安居乐业。
只是今生的余偕无法看到了。
他近两百年的寿命,在漫长的时间长河中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
余偕又看向天衡山以北的归离集。
距离很远,看不清,但也能感受到那一处的繁华。
【预计您的寿命剩余一天】
只剩一天了。
这一路赶回来,余偕没有怎么休息,寿命进一步被消耗。
但一天的时间也足够他完成这一生结束之前想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余偕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
云切出鞘,刀刃上闪过一道亮眼的刀光。
力量在凝聚,余偕握紧了刀柄,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回应他。
【生命力在迅速消耗,您所剩的时间在持续减少!】
余偕没有理会,这是他的最后一舞了。
疲惫地活一天,还不如精彩地活一瞬。
他抬头望去,眼眸仿佛装下了整个天空。
下一刻,他的身影忽然拔地而起,直冲苍穹。
一刹那,云切划破空气,带来猛烈的气流。
天空中顿时狂风不止。
云切划破空气的呼啸仿佛雷鸣,刺眼的刀光像是雷电一样在天空中闪动,
在狂烈的气流扰动下,天空中的云层非但没有被吹散,反而像是有无形的手托住了它们,停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此谓留云。
……
留云站在辅守大将府的门口,迟迟没有进去。
却在此时听到歌尘的声音。
“你回来了,怎么不进去?”
“……”留云没有应答,只是看着那扇熟悉的大门。
“说真的,留云,我很羡慕你。”歌尘又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余偕最在乎的就是你,就你自己看不出来。余偕他也笨,居然也看不出来你对他是怎样的。”
“……”留云依然沉默。
“现在说这些都晚啦,我们也是笨,居然还以为以后的机会多的是。”歌尘笑了笑,可眼角却似乎湿润,“我们早该想到的,我们太理所当然了……”
“歌尘,你觉得,余偕他现在会在做些什么?”留云终于开口道。
“或许在某个地方偷偷看着归离集,又或许在哪里睡觉,又或许……”歌尘顿了顿,没有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
“我从来没想到,有一天,寿命也会成为我的枷锁。”留云说。
“……我想过了,等战争结束,我或许会试着去当一个年迈的老婆婆。”歌尘说。
“为什么?”
“或许是想离他近一些吧。”歌尘又笑了笑,但眼角又更加湿润了几分,“你还是进去看看吧,说不定他给你留了什么在里面。”
“他有给你留什么吗?”
“没有。”歌尘摇摇头,“但我总觉得,他会给你留下点什么。”
留云没再说话了,她的目光停留在辅守大将府的大门上,久久不能移开。
“我先走啦,你要不要进去,就随你自己的心吧。”
说完,歌尘转身缓缓离去。
待歌尘已经走远了,留云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大门上。
她站在原地,像是思考了一个世纪。
终于,她向前迈出了步子,走到门前,把门推开。
庭院里的一切依旧那么熟悉,不大的院子里满是以前的时光。
留云穿过院子,走进屋内。
她四下环视,没有发现任何痕迹。
直到她走进余偕的卧室。
一个小巧精致的木盒子放在余偕的床头。
前几天她来的时候,那里明明还没有那个木盒。
留云的心中顿时翻起浪花,她迅速拿起那个木盒,刹那间便来到屋外。
可除了她之外,再没有任何身影。
看着手上那个盒子,留云沉默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打开了盒子。
盒子并没有上锁,不难打开,可留云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盒子里装着的是一块碧绿的清水玉,还有另一个长方体的小盒子。
清水玉在阳光下映射着光芒,丝毫没有杂质。
在清水玉和长方体小盒子的下面,还有一封信。
信封上写着——留云亲启。
看到这个,留云的心中一颤。
眼眶里好像顿时有什么东西在打转,心里有种无法形容的感觉。
她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想确定一下,里面的心是不是真的在疼。
余偕果然偷偷回来过,他悄无声息地留下了这些,又悄无声息地走了,没人发现他。
真是的,不是约好等雪融了,我们要一起去河边钓鱼吗?
现在雪已经融了,你人呢?
为什么说话不算数?
又是良久的沉默。
过后,留云将清水玉和另一个长方体的小盒子放下,拿起那封信。
拆信的手有点控制不住地微颤,好几次都没拆好。
终于,信拆开了。
信纸上的字迹稍显潦草,不过辨认起来也并不费力。
是余偕的风格。
“留云,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知道,你一定能看到这封信,只是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归离集了,或许我的生命也已经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