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章 要钱

    一个小时前，负责南华区工程合同纠纷案的执行法官打来电话，语气急切地让她到西郊的某建筑公司去，称被告那有账转入，但现场情况复杂，可能不好执行。

    却双当机立断，找褚春申借人。

    黄平川到了约定地点，一下车就目瞪口呆。

    坐落在荒村郊野的大通建筑公司，巨大的拱形标志牌下，仅有两幢板材搭建的二层简易房，宽敞的院子里，横七竖八有十几辆面包车，个个开着门敞着后备箱。最外围，还有一辆法院的公务车孤零零停着。

    摸不着头脑的黄平川，正在大门外迟疑着，忽听远处有发动机声。

    小道上，却双开着电三轮风驰电掣而来。

    “好家伙你可算到了，我还以为走错地儿了呢！”

    “没错。”却双拔钥匙下车，一摘墨镜，满面风尘，“就是这，走，进去吧！”

    “里面停了那些车啊！”黄平川边跟着往里走，边问，“我说这什么情况呀，咱今儿来干嘛的？”

    “要钱。”却双说着跨上台阶，直奔二楼。快到门口时，她又补充了一句，“帮法院要钱。”

    “我去，您这业务都扩展到法院去了？”

    却双不答，只是叮嘱他：“进去别多嘴，也别害怕，看我眼色办事。”

    黄平川张嘴，想说咱什么场面没见过，就不知道怕字儿怎么写。

    然而却双已经推门而入，打眼望去，黄平川傻了眼——这场面他真没见过！

    会议室里，透着黑云摧城般的压迫感。

    长条桌上铺开了三个大号行李箱，箱子里码着一沓沓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钞。

    靠门的一侧，有个光头稳当当居中坐着，光头身后黑压压地站满了壮汉，一个个膀阔腰圆，手持铁棍、木棒，满脸凶相。桌对面的客座上，三个穿着法院制服势单力孤的人坐在一处。

    却双站在门边但笑不语地将满屋的人一一扫过，故作吃惊：“好热闹啊！”

    全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两名不速之客身上。

    光头皱眉斜眼：“你谁啊？”

    却双但笑不语，看黄平川一眼，朝墙角的椅子努努嘴。对方会意，迅速地将椅子搬去条桌旁，旋即昂首而立，一言不发。

    一撩大衣衣摆，她从容地落座于两方人马中间。两手扶着桌沿，细指轻弹，与法院领头的人打招呼道：“路上堵车，我没来晚吧江法官？”

    被称作江法官的人刚要说话，不防光头身后一人手指却双，怒目喝道：“刚没听见啊，我们老板问你话呢，干嘛的？”

    昏暗逼仄的空间，压得人有些狂躁。

    光头和他身后的人，一个个恶狼似的眼冒寒光，目不转睛地瞪向却双。执行法官江斌本想说几句，一看这架势，跟另两人互相看看，一时都没了词儿。

    只有却双仍旧从容：“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原告那边的，江法官今天要执行的案子，就是我们的。”

    光头冷笑一声：“操，他妈大通跟你们打官司，关我屌事！”

    却双面不改色，故意问：“你们也是大通建筑的债主？”

    先前江斌在电话里含糊其辞，只说对方人多势众，恐怕事不好办。刚才看到楼下那些车，她就猜出了大概：干建工的企业谁还没几个债主，大通建筑虽然有后台，也架不住资金流短缺，拖欠农民工工资只是其中一方面，材料货款以及其他外债，绝对也欠了不少。这个案子能成功立案、判决并执行，在于却双的一系列极端操作，然而被告怎么可能心甘情愿让钱被划走，所以才有了现在这出一饵多投一债多主的闹剧，他们好坐山观虎斗。

    “净说废话！”光头满脸的不耐烦，“识相的麻溜地走，这事儿跟你没关系，知道吗小妞？”说着指指身后，“这钱是给我这些兄弟们发工资的，给了你们我们喝西北风去？”

    “呵呵。”她轻笑两声，伸手抓过桌上的烟和打火机。

    淡蓝色的火苗倏地点燃香烟，却双吸了一口，慵懒地向后靠靠身子，一边弹烟灰，一边眼扫众人：“那我还不能走了，你的兄弟要发工资，我的兄弟也等着吃饭呢！”

    “操，你他妈算哪根儿葱，敢来我们嘴里夺食？”光头身后的人再次叫嚣，其余小喽啰见状，也一副摩拳擦掌的架势。

    没等却双开口，黄平川就伸手指向那刀疤脸：“你算干嘛的，怎么跟我嫂子说话呢，懂不懂规矩？”

    说着，装作不经意地一扯外衣领子，里面的军绿色体能衫适时展露，众人看在眼里，都愣住了。

    却双轻咳一声，故意数落黄平川：“你才没规矩！见面就是朋友，大呼小叫的，要吃人啊？你这暴脾气，回头好好改改！”

    细碎的烟灰飘然弹落，她顿了片刻，红唇翕动：“这钱，是我们农民工兄弟的血汗钱，诸位给个面子！”

    光头不买账，阴鸷的眼神绽射寒意，皮笑肉不笑道：“我要是不给呢？”说着，瞟向江斌，“刚才我已经跟江法官说得很明白了，这钱是大通从我们公司借的，到期归还天经地义，我们都是有法律手续的。你要是想截胡，得问问我这些兄弟们干不干！”

    身后，刀疤脸恶狠狠道：“谁动我们的钱，老子给谁放血！”

    “对，放血！”

    齐声高亢，刺得人耳膜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