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筹码
已然深夜，派出所里还是人满为患。
忙进忙出的民警，不时从却双身边走过，她倒很从容，一直靠在走廊长椅上闭目养神。
关上门，有个女警小声问同事：“外面那个就是却双啊？长得是挺漂亮，不过看着就不好惹。”
另一人接话：“是吧，你看咱们累得跟王八蛋似的，人坐那跟看戏似的。唉，有幸让法外狂徒大驾光临，咱们所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有个辅警问：“她手下那帮民工还是什么都没说？”
女警叹气：“绝对早就串好供了，翻来覆去都是那些车轱辘话，有价值的信息一句都没有，再问就摇头三不知，老高他们几个正头疼呢！”
“那怎么办，一下子带回来二三十口子，乌泱泱的全是人，今天这班我看得加到天亮……”
“就该先给那个却双拘留了再说，她不带这个头，那帮农民工也不敢闹事！”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着，有个年纪稍大的警察摇摇头：“说得容易，她又不是第一回这么嚣张了，能拘还不早拘了？虽然不知道具体是谁，但她背后绝对有撑腰的，而且今天这个案子更复杂，好像还扯到了部队上，你没看张所办公室的门一直关着吗，忙着接待战友呢！看那意思，那俩男的应该是跟却双他们一起的。”
女警也附和：“不说我还忘了，王姐刚才给我发微信，说那个被下药的小姑娘她爸爸去了，带穗带星的肩章……”
“这么狠？”辅警满眼不可置信，“那魏武他们几个混混，不撞枪口上了？他姐夫就一分局局长，跟人家将军差老鼻子了！”
年长的警察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们被收拾是早晚的事。”
办公室里警察们讨论得热火朝天，外面则消停许多，虽然走廊两侧座无虚位，然而几个小时打成热窑的两方人马，都被折腾得神情疲惫。
两个伤势较轻的混混，坐在排椅边上大气都不敢出。邻座几个民工揣手抱怀，倚着墙面眯眼瞌睡。
却双坐在他们对面，正向何江坤问责：“给我解释一下，那小丫头今天为什么喝成那样，你们闹别扭了？”
素来举重若轻的何江坤，此时满脸都是局促：“姐……我……我没想到她……”
“没想到？”却双扯着他领子拽到人少处，“没想到拿我当挡箭牌会被发现，还是没想到人家姑娘那么较真？”
“姐，对不起。”
“今天要真的闹出些不可挽回的后果，你跟我道歉能解决问题？”见他低头，却双更来气：“你要真的没那心思，就直截了当回人家，说你不喜欢她！你怎么说的，嗯？不用狡辩，我猜你是告诉她，说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而不是你对她没好感，所以她才会打扮成我的样子，向你找认同，结果你又泼了她一盆冷水，对吧？”
褚春申进来时，正撞见女友劈头盖脸替他教训下属原本满心的不快，竟然消解了许多。
他走过去，碰碰却双，从怀里取出两瓶水。
“这么大人了，说话做事还冒冒失失的，自己好好反省反省！”却双说完，转身而去。
走廊尽头，翠翠独自坐着发呆。暗沉的灯光将人影拖得修长，小姑娘猛然回神，只见却双将一瓶未开的水放在了面前。
相视的刹那，翠翠满眼感激。她愣了愣才想起道谢，可对方已经走远了。
门口值班的民警见却双要出去，只看了两眼，没有要阻拦的意思。
褚春申跟着来到室外，寒风凛冽而来。他也不在乎还在公共场合，解开作训大衣，将她裹进怀里：“还冷吗？”
一瞬间心跳如鼓，却双有些不淡定，想推他却没推动，言不由衷道：“你怎么这么肉麻！”
他没说话，拉她去旁边一辆车里，却双不用问也知道是褚江宁的车。听车门锁上，她将座椅调个舒服角度，向后一靠，“你那边，都妥了吧？”
男人扬眉：“当然！”
她揪揪眉心：“那我就放心了。”
话音落下，再无其他。褚春申急了，倾身凑到她耳边：“连句谢都没有啊？”
却双被热气嘘得浑身发痒，密闭而促狭的空间，没来由地心头泛起一阵慌。但她从不会回避示弱，伸手圈住褚春申脖子，咬他的唇：“行，我现在就好好谢你！”
冰凉的手指从领口钻入，落在胸膛抓揉引逗。他被挑得口干舌燥，舌头与她交缠不休，气息越发凝重。
听着自己急切如雨的心跳声，褚春申恍觉身下一胀，忙按住衣服里那只手，喉头动了两动，强作镇静：“你别胡闹，咱们还没出派出所呢！”
她粲然一笑，抽出手来，挖苦道：“知道在派出所，你还勾引我？”
静默一瞬，两人很有默契地各自坐正身子，却双看看手机，已经快十一点了。半小时前苏红发来信息，说了医院的情况，按时间算，潘青云的人该到了。
褚春申看她往车外观望，立刻见微知著，他故意咳了一声：“老耿从医院出来时，给我通了个气儿，他们应该快来了。”
“除了他还有谁？”
“王均维，潘副司令的公务员。”
“那……”她愣了愣，问，“今晚的事，这个姓王的能全权做主？”
褚春申口吻严肃：“他是代表领导过来的，这点事儿都处理不了，还当什么公务员。”
却双仰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她能回回碾压本地公检法，靠的是脑子和手段，而非侥幸心理，或者贬低对手。她可不认为那帮农民工真能熬住警察的盘问，先前之所以找李嫂子串供，只是为了拖延时间，争取更多周旋余地。
所以今晚的事，若不速战速决，必然夜长梦多。
不过，眼下博弈的主战场不在民警与民工之间，甚至那些被打的混混也没有话语权。能最终决定胜负的，始终在于她这个闹事首脑能夺到多少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