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见义
包间里，虽然几个男人时而话带机锋，但却双自认能够化解。纵然有些话听在耳朵里不那么舒服，可她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一说一乐也就过去了。
服务员端来热汤，刚要带上门走，发现女客人也跟了出来，“麻烦问一下，洗手间在哪儿？”
女孩子不知何故，多端详了却双两眼才说：“我们店后院在改造，洗手间暂时不能用，您得多走两步去旁边的美食城。就是出去左转，在街对面靠着工地的位置，那儿有牌子很容易找到。”
她道声谢径直出去了，服务员刚回到前台，就被男同事叫住：“7号桌的客人说再加两罐啤酒！”
“啊，还要加啊？”女服务员往7号桌看去，不起眼的角落里，年轻女子独坐一桌，借酒消愁。桌上的啤酒空罐七倒八歪，女孩拉开最后一罐酒，仰脖喝了大半，把剩余的酒往桌子重重一顿，因用力过猛，酒花不慎飞了出去。
男服务员见状也头大：“我看那个客人八成喝醉了，要不你过去问问，不行就赶紧让她先把账结了！咱这又不是酒吧，真喝多跑了，钱都得算咱们头上。”
女服务员走去7号桌，轻声道：“美女，今天啤酒都订完了，你也喝得不少了，还是赶紧结账回家吧？”
女客人醉意熏熏地抬头：“回家？”她双目懵懂迷茫，明显是喝断片了，愣了半天才晃晃脑袋，也不理服务员，拿起桌上的手机就拨号，电话响了两声被接通，那端却没人说话。
“喂……本小姐……是谁你知道，我就在你们经常去的……大排档，你来接我！不然……我让你后悔……”
女子挂断电话，趴在桌上呜呜抽泣，有几桌的客人甚至不满地朝7号桌张望。
“美女？美女……”服务员低头唤她，“那个，你能不能先把账结一下？”
女子满口醉话，并不睬她。
“我说你这小妮儿脑子是不是缺根筋啊？”斜对面的9号桌，一人骂道，“你没看她心情不好喝醉了，催什么催？不就喝了几罐酒嘛，多大点事儿啊，算我的！多少钱我给她付！”
“啊？”
看服务员有些不知所措，那戴金链子的男人突然拿出钱夹子，抽出三张百元大钞摔在桌上：“这些够吧？去算算账，多的算小费了！磨叽什么，赶紧拿钱走，别从老子眼巴前晃悠！”
看他们一桌人都理着平头，满脸凶相，怕事的女服务员只好战战兢兢拿了钱去前台。她刚找完零钱还没过去，就见男人已经扶着不省人事的女子准备离开。
“不好意思，请问你们……”
女服务员颤巍巍地上前追问，男子恶狠狠剜她一眼：“我是她哥，你他妈傻逼啊，不认识我能帮她付账？一边儿去，别你妈挡道！”
说完搂着醉酒女子就要走，催完菜出来的男服务员见状，几步走到同事旁边，犹豫着开口：“帅哥，要不还是……”
“操，都他妈什么毛病？”9号桌上霍然站起一个纹身男，不由分说将男服务员推个趔趄，“再你妈瞎逼逼，老子他妈揍你。强子走你的，剩下的交给我！”
大堂里其他客人不时偷眼观瞧，很多人已经看出来戴金链子的男人意图“捡尸”，可9号桌上人多势众，而且个个面带不善，看客们就算想出头，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实力。
“不行，你不能带走她！”
另一个服务员出其不意地冲过去，横在门口挡住两人去路，小姑娘稚嫩的面孔上还未褪去青涩，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门外的院子里，走在却双前面的两个女服务员突然站住脚。
微胖的中年女人指指门口：“嘿，翠翠这小苦瓜妮子又多管闲事呢！”
年长些的瘦高个接话：“9号桌那几个男的也不是啥好鸟，我刚才上菜，就瞧见他们老瞅7号桌那小妮儿。这伙子人经常来，听他们说都是社会上混的，好几个人都因为耍流氓抓进去过，可是家里头有关系啊，关上两天儿就都放出来了……”
“那翠翠不是没事找事么，咱老板回来要知道了，扣工资都算轻快的，得让她卷铺盖走人。”
“就是说啊，你强出头也得看自家个儿行不行，咱都是打工的，惹这些人干么？”
两人操着本地土话你一言我一语地喋喋不休，却双转身走向院外，打起电话。
里面，翠翠死死抓住醉酒女的手，用力摇她胳膊：“姐姐、姐姐，你快醒醒啊……”可无论她怎么用力，对方都浑然不觉。
“我日，你妈你干么？”金链男骂了句方言，紧接着伸手一推，小姑娘猝不及防，腰猛地撞在门框上。
她疼得泪水打转，眼里的倔强却有增无减，咬着唇死死瞪着金链男人，“我刚才看见了，你偷偷往她的啤酒里放了药！”
“我操你奶奶，还学会扒瞎话了！”将醉酒女往空椅子上一丢，金链男骂骂咧咧上前，一巴掌打在翠翠脸上，“还你妈胡说不？”
翠翠脸上赫然现出一道清晰的五指印，金链男继续破口大骂，“毛都没长齐的小逼娘们儿，还他妈满嘴放炮乱管闲事，滚一边子去，再废话我弄死你！”
却双掀开厚重的透明门帘进来，正好撞见这一幕。金链男本不以为意，谁知她突然停下脚步：“你凭什么打她？”
“操，又你妈来个管闲事儿的！”金链男冷笑着斜睨却双一眼，侧脸朝身后看去。
9号桌的纹身男趁机起哄：“强子，这个长巴的也不孬，你跟她商量商量，不行就一块儿，来个双飞！”
“哈哈哈哈……”
猥琐的笑声彻底勾出了却双的怒火，她眯眼瞪着那人：“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
“就不干净了怎么着吧？”纹身男扬起下巴，猖狂笑着。
她语气平静：“不怎么着。”说完迈步就往里面走，似乎要回包间。
经过9号桌时，一堆人发起嘘声：“牛气哄哄的，我寻思多劲劲儿呢，净你妈装……”
然而话音未落，却双顺手拎起一把折叠椅就抡了上去：“我操你大爷！”
包间里，童国森放下筷子，忍不住数落褚春申：“操，上次你小子说约会的时候，女朋友带你去搬砖，老子还以为你编瞎话，敢情还他妈是真的啊！”
冯振沉默半天终于开口：“做姐夫的也不扯那些没用的，就一句话，虽说你也这么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可谈对象的事儿，最好提早跟家里头报备一声。”
那边陈向平也帮腔儿：“这小丫头不一般呐，我说你俩怎么认识的？”
“就那么认识的呗！”褚春申有意蒙混过关，正想着转移话题，女服务员蓦地推开门，扶着门把手哆哆嗦嗦道，“跟你们一起的那个美女，和外面客人打起来了！”
褚春申刷的变了脸色，生怕却双吃亏的他拍案而起，几步蹿了出去。陈向平几人见状，互相交换个眼神，也跟着去大堂看情况。
短短两分钟内，场面已经变得无比复杂。刚才却双一把椅子抡过去，把纹身男当场开了瓢儿，跟他同桌的人瞬间都挥起酒瓶站了起来，千钧一发之际，门外骤然闯入一群不速之客。
头戴红、黄、蓝不同颜色安全帽的人直扑9号桌，他们还没来及对却双动手，背上、脸上已经挨了好几拳。
“龟儿子，老子看看你哪门起凶……”
一时酒瓶碎裂声、杯盘落地声、川式咒骂声、闷拳捶肉声、桌椅相撞声、看客尖叫声，声声不绝。最初还有胆肥的举着手机想拍视频，等发现门外涌入的“安全帽”越来越多时，那人直接落荒而逃。
褚春申冲出时，整个大堂已经快没了落脚处，却双临危不乱，站在前台边的椅子上指挥战斗：“门口戴金链子的那个要跑，抓回来！”
“那个不是一伙儿的，放了吧！”
“哦豁，宝娃子当心，后面龟儿要偷袭你！”
“余二娃你们几个，打人就打人，莫把人家空调弄坏了，要赔撒！”
“李嫂子你们几个守好女娃儿，莫让她们挨冤枉打……”
还是第一次听她讲四川话，比起平常中气十足的腔调儿，多了几分软糯。褚春申觉得莫名喜感，嘴边忍不住漾起笑纹。
童国森都看懵了，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却双从哪儿弄来了这么多农民工？都说川军作战勇猛，他今天算是领教了，在场的男男女女不论高矮胖瘦、年龄大小，那揍起人来都不带怂的。
却双侧眼时，才发现包间里那几位都出来了，除了陈向平气定神闲地背着手观战，其余几个人都是捋胳膊挽袖子的架势。她忙走下椅子，冲褚春申道：“正规军就别掺和了，你们当啦啦队！”
说完一个酒瓶子飞出去：“大象，趴地上那个想搞你，弄他！”
叫大象的肥硕壮汉闻言，回身薅住那人，霎时铁拳如雨。
大象背后的角落里，几个妇女正围着一男人，边打边骂：“妈卖批！欺负女娃儿，你们家么得女人咹？你妈、你婆娘、你妹妹、你女子也让人这门弄，你哪门起？狗日滴说那些下流话还敢打女人，捶死你个没脑壳……”
褚春申虽然选择尊重却双的意见，没有出手，但也怕她被误伤，因此却双往战局中走，他也紧随其后。
见隔得有些距离了，童国森不由嘀咕：“嚯，现在干工程的都挺能摆谱儿啊，一叫就是几十口子，不知道的还以为缅甸北的军阀偷渡过来了……”
陈向平冷冷看过来，示意他别多嘴，那边却双突然一拍手：“好了，红队的收工，都别打了！”她一声令下，头顶红色安全帽的人陆续停手。
从冲突爆发到结束战斗，满打满算不超过五分钟。看着己方虽有负伤，但大获全胜，却双笑容可掬：“蓝队，原地扣住他们！”
蓝帽子们齐声答应：“要得要得……”
童国森又没忍住：“哟，这还带排兵布阵呢！”
却双目光挨个掠过地上的混混，蓦地提高嗓门：“黄队呢，过来先把卫生搞一下！”
墙边几个妇女变魔术般从身后拿出扫帚，一时扫地的扫地，排桌子顺椅子的也井然有序。
连一向绷得住的陈向平都面露惊讶，农民工打群架他不奇怪，可打完架后清理战场的还是第一次碰见。
不到一分钟，大堂内就又齐整起来。
褚春申问：“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却双满屋子巡了两眼，才在墙角儿寻到翠翠瑟缩的身影，又瞪着地上的金链男努努嘴：“我一进来就看见这王八蛋欺负小姑娘，问他为什么打人，还满嘴污言秽语的，所以就教教他们怎么尊重女人！”
褚春申分明不信，却双虽然脾气火爆，但从不是莽撞人，在没摸清对方底细的情况下，她绝不会闹这么大动静。那边的陈向平等人，更是一脸玩味。
正要拉她到一边询问内情，不防翠翠突然开口：“他非要带这个姐姐走，我不让，还说出了他偷偷往酒里放药，他才打的我！”
翠翠说着侧开身子，让出了被她挡着的醉酒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