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刘据的忧虑
“不疑?姨妈叫你去吃饭,你来府库做什么?让我好找。”
声落人至,卫伉的身影闪进,
卫不疑赶紧使眼色想让公孙敬声躲起来,为时已晚,被卫伉抓了个正着,
“怎么给他放进来了?”
卫伉看向公孙敬声,语气带着责备,卫伉没他弟那般欢脱,性情纯孝,
虽与公孙敬声是表兄弟,但公孙敬声对其娘亲做得事,一直让卫伉不齿。
公孙敬声浑身一颤,生怕卫伉去找姨妈告状,
自己会被生生打死在卫府的!
卫不疑上前帮腔道,
“哥,别告诉姨妈了,姨妈要是知道的话表哥,看也看了,你快走吧。”
“表弟,我这就走,嘿嘿,这就走”
卫子夫性情如火,卫伉知道,自己要把公孙敬声卖给姨妈的话,他就真惨了,遂强忍心中厌恶,
皱眉喝道,
“赶紧滚!”
闻言,公孙敬声点头哈腰,一步三回头,就像看自己新过门的媳妇一样,满眼不舍的望向黄金甲,
心中发誓,
“我一定要得到一具属于我的黄金甲!不计代价!”
最后决然的回过头,消失在黑夜中,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啊!”
卫不疑在公孙敬声身后喊道,没人回应,不知是公孙敬声没听见,还是听到了故意装作没听到,
“他答应你什么了?”
卫伉皱眉看向小弟,
“嘿嘿,”卫不疑挠了挠头,“他答应我去找据哥儿谋个差事。”
“你可真能给陛下找麻烦。”
“哥,你想啊,他天天这样游手好闲,才是给据哥儿找麻烦呢,给他找个事干,看守皇陵也行啊。”
卫伉长叹口气,
“唉这人是真难弄,怎么就摊上了个这样的亲戚?”
建章宫 夜未央
已到了后半夜,刘据依然没睡,
玉狗儿候在殿内,眼皮一直往下掉,但还是强撑着不睡,
“狗儿”
“陛下,小的在。”
“你下去吧。”
玉狗儿闻言惊恐,
“小的不困,能在这随时伺候陛下!”
刘据不多言,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挥挥手,玉狗儿只好退下。
宫内彻底无人后,安静到了极点,白天有太多杂事扰乱思绪,在夜里就不一样了,刘据发现自己很适合熬夜。
重新执起户簿,
在宫内存放的各年开支,都是刻在简牍上存放的,相比于纸,简牍更易保存,若保存得当的话,上千年都不会烂,
但简牍的问题就是笨重,为了方便平时取用查看,又在纸上抄录了一份,
任何事最难的时期,都是从零到一,纸张已经出现了近十年,发展到现在,相较于最开始出现的时候,要更加光滑平整了,粗看一眼,与现代的纸张基本无异,
当然,要做到现代纸张那般光滑,以如今的技术条件,是不可能做到的,但也足够让天下人推崇了,
反复查看户簿,刘据更加证实了自己的观点,
以长安为都城,在转运天下粮草时的损耗,是个惊人数字!
西汉的税赋制度,分为四类,
田税,人头税,徭役,商税,
每一个税种内容,都存在着巨大问题,刘据的各种改革,步子迈得太快,让他一时难以大改税制,
但刘据知道,各种各样的难事都要在自己一朝做完,再之后,牛儿接过社稷也能轻松许多,
这里只说田税之不合理。
西汉中央对天下各地的税收,常制为十五税一,顾名思义,就是按照其收成的总额取十五分之一,
一地的粮食收成,若为一千石,朝廷就要取约六十七石。
但,朝中官员,基本无人说过一件事,
这十五税一,是按照农民在当地交完之后开始算?
还是说,以运解到长安开始算?
注意,
二者可是天差地别!
若是从当地交完就开始算,那农民只要交完大约百分之七的粮食,其余事就和他没关系了,至于这些粮食,运到长安后能剩多少,那就是官员的事。
可若是从运到长安开始算,就是说,粮食运解到长安时,入国库的必须是百分之七的足额,那地方老百姓只交百分之七的税,是完全不够的,
路上的损耗也要补出来!
并且,距离长安越远的郡县,损耗会越多!
那么,到底是哪种税法?是从当地算,还是到长安再算?
实际上是两种都有,取决于朝廷缺不缺钱,
制定法度的都是聪明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存在这种疏漏,人家是故意留着的,就是为了不把话说死,以留出操作空间,
此为制度最让人爱的处,同样,也是最让人恨处,
五口之家,种百亩土地收成大约在一百五十石,十五税一的情况下,将各种税收加在一起,一年要上交百分之三十七左右的税收,
像是到汉武末期,加税加赋,普通百姓给朝廷的钱要达到七成,还要出人打仗劳役,天下十户九空,各地起义不断,汉室彻底到了崩溃边缘。
“河东郡近长安,北海郡又远长安,运到长安的税收岂能一概而论?”
刘据皱眉看向户簿,喃喃自语道。
“虽有均输官,但也于事无补,只能迁都。”
均输官是将朝廷暂时不需要的物资,拿去各地再转卖,
至于说让各地自收自用,以此来抹平损耗,地方分配完后,再将多余的税收运到长安此法,刘据想都没想过,
将各地税收集中到长安,再重新分配,并不是经济问题,而是政治问题,
这是一次权力集中的过程,在整个权力运转中,一定要有中央的参与,
不然的话,地方都把事情办完了,完全没朝廷的事,还要刘据做什么?
地方直接发展成诸侯国、藩镇就好了。
因此,在种种方法比对下来,还是迁都最好。
洛阳四通八达,转运粮食可以走水路,损耗小,速度快,而且,最重要的是,就像父皇说得,长安自保有余,却难以控制天下。
“可是 要怎么把迁都之事做下去呢?”
不知不觉,天已泛白,
但刘据依然是紧锁眉头,久久不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