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临行

    陛下下旨三日后出发，汪文没哭没闹，苦着一张脸回去了。

    按耐不住，他第二日去了崔府，蹲在院中絮絮叨叨，恨不得把这辈子的话都讲完，崔媛在石桌上潇洒自如地泡着茶，不时出声安慰。

    不得不说崔家的教养着实出色，此刻的崔媛动作行云流水，不像在泡茶，倒像是作画般挥洒自如。

    听着对方喋喋不休，她理出思绪，只有一点比较费解：“你既不愿下江南，当时为何应得如此痛快？”

    说起这个汪文就来劲了，他“噌——”一下站起身，扔了手中桃枝：“当时我表哥叫我啊，我就过去了。”

    “我想着我表哥能害我吗？！那必然是不能啊。”他随意拍了拍手中的土，端起凉好的茶在崔媛的劝阻声中一饮而尽，恹恹道：“结果就这样了……”

    崔媛添上水，还没来得及哄他两句，这人就自己调解上了：“我到现在还是觉得我表哥不会害我，何况我从江南回来咱们便能成亲啦！”

    “……嗯。”她听着对方反过来安慰自己的话，只勉强扯出个笑。

    江南此行凶险人尽皆知，可此去两位，一个是她大哥，一个是她未婚夫君，她克制不住地想要怀疑这里面究竟有什么阴谋。

    后来汪文说了什么她勉强能接上话，可这话进不到脑子里去，直到对方搭上了她的手。

    “汪文。”她忍不住给了这人一眼刀：“你手上还带着泥！”

    “哦！哦哦……好。”汪文随意在衣襟上抹了两把又搭上来，将土抹得更匀了。

    崔媛忍着没出声，结果对方也不说话了。

    她清了清嗓子：“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我会保护好你大哥的！”对方眼神亮晶晶的，像是下定了决心。

    “先顾好你自己吧。”崔媛百感交集，轻笑一声：“……你现在好像大黄。”

    大黄便是当初追了他八条街的“兄弟”。

    汪文想起那经历心有余悸，半晌，才扭扭捏捏道：“我若是……有什么不测，我们之间的亲事便不作数了，你——”

    “圣旨早已安排得明明白白，岂是你说不作数便能了的？”这话崔媛听得满心火气，她于对方的急切熟视无睹，话语像此刻摆弄茶具般漫不经心：“能有什么不测？你不都说了，二皇子不会害你，你便安安心心走这一趟，至于我大哥……”

    想起崔济的能耐，她道：“他能护好自己。”

    两人分别后，当日下午崔媛便去了镇北侯府，不知见了谁又商量了什么，在内足足待了半个时辰，出门时还是进门那副面上带笑的神情，让人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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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这些时日内崔济只托人给崔老爷子送了封信，便一直在这岁寒院住着，没挪窝的打算。

    就这样，他与小皇帝都没能见上一面。他主动找过去，张公公不是说有贵客会见便是陛下已经歇下了，如此明显的推托崔济不至于听不出来，第二日却是照旧拜访。

    崔济收拾完包袱，看着院中桃花灼灼，心生遗憾——若是自己就这么死了，未免有些太可惜，他还未吻一吻这春色。

    他上前折了开得最艳那枝，伴着清脆的折枝声，身后院门被推开了，崔济莫名地涌上一种做坏事被抓现行的羞涩。

    他带着些慌乱回头，是他朝思暮想的身影。

    崔济很快镇定下来：“陛下。”

    “你即刻启程，朕来送行。”温辰走上前去，言语恪守规矩。

    最近这人总是来求见，他是知道的，他只是不敢见。此行九死一生，他若是见了崔济，怕不是会朝令夕改，强行将这人扣在京城。

    此刻温辰身边没仆从跟着，这小皇帝的心软不言自明，崔济在心中叹口气，弯着眼睛晃了晃桃枝：“臣见这桃花开得旺，便折了一枝，望陛下莫怪。”

    “花开堪折直须折，侍中言重了。”温辰直勾勾盯着那枝殊色，“此行……”

    终于忍不住，他上前一步抓着对方的手臂，眼睛还是不看他：“……你活着回来。”

    “赈灾事宜安排妥当便可，那群贪官能管便管，不能管我再找机会，若是事态严峻，什么都不必理会，我只要你活着回来！”随着情绪起伏，崔济终于看见对方红透的眼，心里爬上密密麻麻的疼。

    生死未卜，前路堪忧。

    他轻抚着对方的肩，抬手将那桃枝拦在对方眼前，温辰被这动作一惊，下意识闭上眼，便听见对方语中含笑，如咏春鸣，娓娓动听。

    “我临行前便有些可惜，没能吻一吻这大好的春色……”温辰只觉得眼前有桃花温软的触感，“如今倒是没留有遗憾。”

    ——你眼中有春色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