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回归

    翌日，早朝，太极殿。

    近来再无大事，众人东拉西扯，就等着陛下大手一挥，张公公传唱的那句无事退朝，结果等来了崔侍中求见的消息。

    崔侍中，那不是三年前就失踪了吗？

    一时间，大家面面相觑，季暄、温林等知情人也装得像模像样。

    三年前季闻夫妇死得蹊跷，崔侍中被派去北境稳定军心并细查此事，结果一去不复返，从此渺无音讯。

    虽未明说，可大家都默认这人因公殉职，早已不在人世。

    此刻突然传出觐见的消息，还不知是人是鬼，也不知意欲何为。

    “宣。”温辰言简意赅。

    百官也提起心来应对这不知哪路来的“崔侍中”。

    崔济迈着板正的四方步，官服官帽全副武装着进了殿，谨守礼法地跪拜：“陛下！”

    此人一露面，没人再怀疑他是否由他人假冒——除却几分沧桑的气度，这样貌分明与三年前那巧舌如簧的侍中大人如出一辙！

    既如此，这人一去三年，如今怎的又回来了呢？

    可既然当初领了皇命走，如今又全须全尾地回来了，便是合乎礼法，因此众人心里嘀咕，倒也没有人真如此地没眼色，在此时说出扫兴的话来。

    “三年前陛下曾秘密指派给臣的任务，幸不辱命！只是耽搁的时间久了些，望陛下见谅。”崔济言辞恳切，仿佛真有这回事儿似的，反正在场相信的人不少。

    “爱卿免礼，平安回来便好，谈何怪罪。”这本是真心话，温辰说起来也情真意切。

    说了免礼，崔济却又是一拜。季暄微不可察的抬了抬眼——重头戏要到了。

    “陛下！俗话说‘文死谏’，臣今日便赌上性命，参上这大黎朝堂一本！”崔济慷慨激昂，真有了下一刻以血荐轩辕的气势。

    温辰知道今日的结局是什么，可怎么也没料到是这样的开端。

    光明正大地回归，又毫无顾忌地进言，似乎今天之后便不在这朝野中混迹，口无遮拦到恨不得将满朝文武得罪个干净。

    底下的人窃窃私语，猜测着究竟是什么事才能让整个黎朝都被参一本，议论着这人肆无忌惮的胆量。

    而这些话说出来会得罪多少人，崔济并非不明白，只是他看着那些灾民哀鸿遍野、易子而食，实在是难以缄口。

    “江南一带乃水患高发之地，可如今灾难频发，京都却一片祥和，连受灾的消息都未得知！

    臣首先要参吏部用人不察！江南总督经过层层选拔考验，可将近数十年的赈灾修缮的官银却被他中饱私囊，如今堤坝尽毁，多年苦苦维护的水土平衡毁于一旦，数万万百姓流离失所，美好生活一夕之间化为泡影。

    臣要参户部账目不明，大批银子拨款出去，却不留意去向，导致官员毫无负担任意挪用，终是酿成大祸。

    臣还要参工部于受灾区水利工程掉以轻心，导致这十多年无人关心水治情况，才导致这灾难时间之长、范围之广、受害之深远。

    臣要参政事堂各官员尸位素餐，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得久了，就忘了曾经年少时的凌云壮志，个个只顾着独善其身，全然不记得来时的路。”

    此番话他说得眼眶通红，那灾区的惨烈哭嚎仿佛在他眼前重现，崔济不知道此番这样严峻的形势，自己是否能活着回来。

    灾民眼里，他与那群无作为的“狗官”是一伙人，怕是百姓个个恨不得生啖其肉，更别谈配合。

    那群贪污官吏眼里，他是朝廷的人，去便是拿他们错处的，若是真让自己查出来什么，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最后，臣要参陛下！”崔济几个深呼吸，带着浓重的不舍躬着身，“陛下长久身居高位，每日被这群官员各种糊弄，怕是早已闭目塞听！还望陛下重启暗卫、明察世事，还这天下一个海晏河清。”

    这话是假的，温言温林与皇帝一条心，便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超出掌控。

    如今他这样说，只是想着在最后敲打敲打这群人，哪怕没做什么大事，背后的小动作也收一收。

    他马上就要离开了，就要离开了啊……

    朝堂上的诸位被这话震得不轻，江南的灾情受众之广，灾后影响之深，以及死伤之众，都令人心惊。

    而此刻，崔济将这事背后或多或少有牵连的人全部揪出来，一一骂过一遍，偏生这样的情景也不能说人家骂的不对。

    最后这人连皇帝也参了，还真是端的平一碗水。

    众人屏息凝神，静候接下来的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