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书呆子
昨日刺杀之事，季暄心里虽然揣了许多疑惑，却也没有问出口的必要，毕竟他关心的只是温言的安危，而关于这一点，对方已经一一向他解释保证过了。
剩下的事，对方不说，他也不问。
今日早朝季暄从梅苑赶往太极殿，比往日直接晚起了半个多时辰，内心一阵感慨，恨不能天天宿在宫内。
——可惜他是娶，不是入赘。
早知道当初就入赘了。
只叹那此刻端坐龙椅上的温辰不知道他这想法，不然一定全力支持。
不就是那些隆重的布置换个地方嘛，别说离婚宴还有十一天，就算还有三天，他也能给办的妥妥的！
遗憾的是温辰并不能读心，无法促成这皆大欢喜的结局。
这场早朝又这般无聊，早知道就告假了。季暄站在下面神游天外，想着昨夜温言讲的故事。
事情还得从季暄答应留宿讲起，彼时他答应宿在偏殿，直白来说就是与温言分房睡。
结果季暄将将宽衣解带准备休憩，温言就像那聊斋的妖魅一般端着烛台寻来了。
烛火晕染着温言有攻击性的眉眼，灯下观美人，竟显得格外宜室宜家。
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此刻对方信步款款摇曳生姿，昏黄的烛光燃烧着光阴，这场景落在季暄眼里，一刻即永恒。
对方娇声说着自己怕黑，房间太大太空荡之类的话，动作自然地上了季暄的床，干脆利落熟练果断。
季暄拒绝不了，眼睁睁看着自己床上多了个美人，由衷怀疑起自己的自控能力。
美人窝在季暄怀里。
过了好一阵，温言意识到对方还未入睡，决定给这人讲点睡前故事哄哄。
温言读的书虽多，可那些都不够生动形象，他并不打算从里面挑着讲，而是讲了点书上没有的。
比如，他二哥的情史。
季暄心里起起落落。刺激！真是太刺激了。大晚上听这样的绝密传闻。
夜深人静，美人放低了声音，声音涓涓细流般温柔缠绵。
“你知道刘尚书吗？就是那个，为了给他孙子求情自请判了死刑，最后因为我定亲又被赦免的那人。
那是我们兄弟三人的太傅，他孙子就是当初在‘去留’掳走我的幕后主使。”
哦～难怪呢，当初那么匆匆就判了刑，原来是幕后主使？
只是按照温辰的性格，即便赦免也应该留到秋后问斩吧？居然把人放了？
“他原本有个徒弟。”温言用着最朴实的语言讲着最崇拜的话，“他徒弟读书特别厉害，特别特别厉害。”
“只是他那徒弟张口闭口便是引经据典，仿佛离了书他便讲不了话一般，凡是从他嘴里出来的话，那必定是在书上有凭证的，我感觉世上就没有他没读过的书。
此人正直谦逊，低调得体，唯一的问题呢，就是过于死板。换句话说，就是书呆子。”
“这是二皇子那位早亡的心上人？”季暄有些惊异，没想到二皇子喜欢这样的？
“对。刘太傅说这是他的徒弟，其实是他捡回来的孤儿。
刘太傅将其抚养长大，发现其天赋后，又倾其全力传道授业，可谓再生父母。
那书呆子也就越想学好学精来报答太傅，每天泡在书堆里。若是他还在，今年的状元定要易主。
我见他的第一面，便是那人在人世的最后一面。那些关于他的事，都是后来听二哥跟我讲的。
二哥说，一直是他追着对方跑。
起初是从没见过这样的一板一眼的人，招惹着逗两句长长见识。他问什么对方便答什么，规规矩矩板板正正，别有一番趣味。
后来二哥逗弄上瘾，有了些没边界的情感，自我困扰了许久，旁敲侧击对那书呆子是半分作用都不起，二哥说那人只一心扑在那圣贤书上，像个得道仙人一样无欲无求。
最终他鼓起勇气找那书呆子坦白，把人吓得回去一连闭门数日，最后又来找二哥，说他最近读了些这方面的书，想来开导开导二哥，让他放下那般心思。”
温言乐不可支：“二哥说，他从没见过那么呆的人，谈起风月还到那书上去寻，那副正经样子他好像更喜欢了。
后来二哥还是追着对方跑，这回不是为了逗弄他，只是单纯想离心上人近一些。”
温言勾起唇角深有同感：“我原是不解，现下倒能明白几分。”
季暄带着羞意不答话，抱着对方的手紧了紧，表示自己在听。
温言最开始只想讲个故事哄着对方睡觉，结果没料到这人越听越精神了，于是顺着往下讲。
“最开始我二哥常吃闭门羹，后来那书呆子倒是愿意和二哥见面了，可见了面也只是拒绝。
最后发展到见了面两人能面不改色谈这事，那书呆子只是听二哥说着喜欢，不回应也不拒绝。
二哥说，他有一种错觉，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了那么一点希望。”
可惜刚有这样的苗头，对方就已不在人世，死在了别人的精心安排下。
他俩从相识再到阴阳两隔，从未心意互通过，直到现在温林都不知道曾经的那点希望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后面的遗憾温言斟酌一番，若是直接讲，那这觉还要不要睡了？
他掖了掖被子，略过过程直接结尾：“后来玄武门之变，二哥夺权，那书呆子在战乱中不幸丧生。”
讲完后顺手拍了拍对方，轻声道：“故事讲完了，快睡吧，小心一会早朝起不来。”
温言没讲的是，那书呆子死前还兴冲冲给他二哥写了封信，他二哥到现在都锁在盒子里不敢拆。
也没讲，那书呆子其实也爱他二哥。
可惜在这个故事里，爱比不爱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