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前路

    屋里再无旁人，温言大步流星地上了那张美人榻，又秉持着一惯没有骨头的姿态，舒舒服服地倒在墙上，和对面的皇帝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不经意瞟到了桌上的那两盘点心，与他上次、上上次买的“梅花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温言不动声色地往后靠了靠。

    同样的原料，同样的配方，同样的步骤，陈安总有本事做的难吃出新花样。

    思及此，他心里猛的一震——他哥连这“极具特色”的点心都尝了，还能认不出崔济！那他中午敷衍他哥的谎话不都被拆穿了吗？

    他撑着桌案，缓缓地坐直身体，抬起头和温辰对视：“这点心是……？”

    “中午那厨子做的……”“……味道不错。”

    哦。

    他哥知道了，知道了陈安就是崔济！不然就这种难吃东西，那御厨大概会被赐死吧——以谋害皇室的罪名。

    “那御厨……自称陈安。”他试图向他皇兄传达，崔侍中和他是两情相悦啊！

    “情之所至者，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啊！佛祖还说呢，这宁拆十座庙，不悔一桩婚……”温言见这两人的崎岖感情路，恨不能做主给他们赐婚。

    但是这事吧，它乍一看没什么不对，却经不起细想：男扮女装的假公主，怂恿自己的一脉血亲——当今的天子——天下人的君父，搞断袖！！！？

    可能是过于出格了，朝会上舌战群儒的温辰罕见的愣了几秒，嘴唇开开合合，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若非深知温言脾性，恐怕他人还以为这是在乘机撺掇皇帝绝后，从而谋取皇位。

    好半天，温辰才想起叫温言过来的原因。他憋了一腹的算计，想替温言分析个坦坦荡荡的前路来，可见了这人现在的自在模样，又愈发觉得自己机关算尽，心思深沉，越发地不想温言和他一样满腹算计。

    他顿恨不能替弟弟将前路安排的明明白白，让他一辈子不染尘埃，又害怕他半点心机没有，最后被人于股掌之间随意玩弄。

    温辰定了定神，他略过了季暄的算计，略过了崔济的隐瞒，略过了东夷的动荡，最后只是状若随意提了一句：“……刘太傅的刑期在下月初，你若是想见见他，去天牢时要多带些人才好，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这三位皇子皇女赶着前后脚出生，温辰长温林两岁，温林又长温言两岁。因此太傅们教授太子时，那俩小萝卜头就坐在他们的“太子哥哥”后面凑热闹，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温辰开始看奏折入朝堂。

    这本不符合礼制，可皇家到他们这一脉时，血脉不丰，只得了两子一女。

    宁贵妃爱子心切，当然想二皇子享受最顶尖的教育，温辰也时刻记挂着温言的真实性别，生怕一不留神先帝就给他请了教习嬷嬷。这两人难得站在一条线上，先帝让他们哄的飘飘然，大手一挥，直接应允。

    而温言也因此幸运地以公主身份顺利习得六艺经传。这两位皇室血脉就这么“蹭”完了除了为君之道的所有课程。

    他们的所有老师都是互通的，此时温辰提起刘太傅也并不突兀。

    温言却机敏地抬了抬头，还是有些疑惑，温辰特地叫他过来，还屏退了所有人，怎么看都不止是为了嘱咐他去天牢要注意安全的吧？

    看温辰没有要解释的模样，反而扯开了别的事——关于他恢复男儿身之后的婚姻大事……

    是了，不管他是男是女，他的婚姻都归他哥管。

    温言无甚规律地轻叩着桌面，两眼放空开始神游。直到他哥停下喝水，他才抽空插了两句：“好了，哥你快喝口水润润嗓子，你方才说的那些，什么这家女子温婉、那家女子持家的，那都还是没影的事呢……”

    “怎么就没影了，今天已经十九了，等下月初八赏菊宴一办，就能给你定下来，届时一切按计划行事，今年之内你便可以安定下来，我现在相看这些，别说早，我还觉得晚了呢！”

    温言试图以理服人：“可是哥哥，你是皇帝，还是个未婚的皇帝，你此刻相看女子，众位大臣莫不是以为你是在斟酌着纳妃呢！个个都试图攀附皇家，卖女求荣。”

    眼见他哥皱着眉，说理像是说不通，温言只好使出杀手锏：“好，这些都不论，那御厨陈安还在岁寒院住着呢，你这头就开始看女子画像，怎么想都不太合适吧？”

    最后温言不骄不躁地站起身，轻叹一口气，不疾不徐地给出最后一击：“而且给我相看那么多女子，有我好看么？我可不愿一辈子对着一张丑脸，否则我还不如日日揽镜自照，孤芳自赏。”

    温言本来想说自己断袖，一劳永逸。可他估计，依照他哥那个磨磨唧唧老妈子脾气，十有八九会觉得是他和崔济的事把自己教歪了；或者是因为自小红妆，不辨阴阳了。

    不过还好，这番话看上去给了温辰不小的震撼，宛如平地起惊雷，给他雷了个外焦里嫩。

    温言此时凭着多年摸鱼经验，立刻乘机开溜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