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陈安?臣安?辰安?
待温辰看清此人时,“腾——”一下从那张红檀木椅上站了起来,放缓了呼吸,轻声问:“……崔…侍中?”
他跌跌撞撞来到这人面前,一把攥住他的手臂,低头顺着胳膊摸到他温热的手,复又抬头失态,惊道:“崔济!崔济你——”
倏尔,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面前的人一点反应都没给他——如果低垂睫毛当一个桩子也算反应的话,那当然是有回应。
如果真是崔济的话,如果真是他的话……会看起来这样若无其事吗?
温言估计着他可能恢复一点理智了,上前把他的手“掰”下来,动作间尽可能小心地解释道:“皇兄,他不是崔侍中——”
“……“
温辰已经平复下来,不再是之前那副“要死要活”的样子,他微微颔首示意温言继续解释。
“我不是爱吃城外那家点心么,这就是我这次买回来的厨子。结果皇兄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也以为他是崔侍中,还大吃了一惊呢。”
“我想着,既然和崔侍中长得这么像,那流落在外许是有危险的,就先带回来做个御厨,能一睹天颜,也算是他的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温言已经尽力活跃气氛,可他愈故作欢快地开口,室内便愈沉寂。
见他哥沉默良久,于是便自觉领了这“替身”,行礼退出这是非之地。
出宫门的前一刻,听见他哥声音微微发哑:“将此人安顿好以后再来寻朕,朕有要事相商。”
“知道啦——”他拖长了调子,懒洋洋的。
回宫途中,他状似无意替他哥打探:“此次,先生准备在宫里待多久?”
“回殿下,行程尚未可知。派去东垂的人,臣还未收到确切消息,具体计划还需再仔细商议。”
“那你到底想让皇兄认出你吗?”或许八卦是人的天性,温言终于忍不住了,继续道,“方才在殿上你装作不认识,若非本宫是知情人,也险些让你给骗过去了。”
“……君君臣臣,尊卑有如云泥。我……与陛下……”有缘无分这样伤人的话,随着喉结的滚动,一并被他吞刀子似的咽下,滋味像是他曾在北荒境内逃亡时喝过最烈的酒,从喉间灼伤至心头,浓烈、苦涩却又回甘——即使无分,却有缘。
吾有一段缘,聊以慰此生。
他愣怔片刻,又想起近日的满城的传闻,思索道:“殿下不必忧心,臣在宫中必然安分守己,随机应变。主要是……陛下,有了方才那遭,恐是劳形伤神。陛下恐是认出了臣,有劳公主费些心神,常伴君侧,言语宽慰。还有最近有关公主与季将军的一些传闻,闹得沸沸扬扬,公主还是小心仔细着些,毕竟人言可畏。”
温言嘴上附和着应了,实际上他的重点一下就跑偏了,什么叫有劳公主?他照顾自己亲哥诶,这副劳烦你照顾我家里人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至于方才崔济说的他与季暄,他三年前确实承过季暄的情,自会找机会还给他,婚事什么的,还是别去祸害人家了。
至于相亲…啊不,赏菊宴,更没什么可担心的,他在之前科考放榜时都相看好了,最俊的那个,就是他的驸马!
而他只要等陛下赐婚,在准备婚礼的过程中“死”掉就可以,既处理掉了一个大麻烦,还可以嫁祸给二皇子一脉,简直完美!
他们途中经过空荡荡的储秀宫,温言拙劣的替皇上“邀功”,“继山陵崩已三年有余,皇兄一直清心寡欲,克己自持,洁身自好,从未有什么乱糟糟的关系。你瞧!如今这储秀宫除了扫撒太监外,简直人迹罕至。就连这后宫的宫殿里,住的也都是太妃娘娘!”
谁料此人不为所动,“这些宫殿属实空荡了些,如今三年孝期已过,陛下也是时候准备大选,充盈后宫。公主也可适时从旁劝谏,以安万民之心。”
许是觉得和未出阁的姑娘家讨论这样的话题实在不妥,崔济估摸着出言告退。
还未走出两步路,复被叫住,“那你在宫中不叫崔济,我……本宫该唤你什么?”
崔济闻言站定,一身粗布麻衣穿在他身上,倒像是精心设计贴身裁剪过的一般。
他于日光中转过头,侧对着温言,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中,阳光撒在他身上,勾勒出脸部轮廓的同时,整个人都像是发着光,像新雪一样圣洁又让人欣喜。
崔济的招人,从不在他端正清隽的五官,而是那种由内而外神圣不可侵犯的高雅气质,总是看他一眼都不住屏息,多出一点亵玩的念头都自觉冒犯。
此刻他轻轻颔首:“耳东陈,陈安。”
温言有些明白了,崔济此人一向讲礼数,断不可能在自己这个公主面前不行礼,此刻他大抵只是把自己当成了心上人的妹妹——那自己该叫他……皇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