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凛冬风吹冷霜心
冬季的朔风冻雨持续了几日,隆冬腊月的京城早已大雪。做工的人们早已收拾东西匆匆忙忙的赶回家。
街边的小摊贩也躲懒,只有一些稀稀疏疏的散落在闹市的各个路口,只有行人路过才从厚实的衣袄中探出头吆喝:客官,来点热汤?
整个京城的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属于冬季的冷肃。
在隆冬的季节里,谢殊跪在冷冰冰的石板路上,膝盖疼的发麻,眼睛又酸又胀,两条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暖阁里沉闷的熏香云龙混杂着酒味被朔风直面刮来,混合着冷气的浓烈气息跃入口鼻,打着寒颤的谢殊一口气没提上呛个痛快,连带着背后的伤口都震颤的疼。
“青崖公子的璇玑图都让他给粗手粗脚弄坏了,真是愚钝蠢笨至极。”
谢殊无力开口,心中冷漠的回答:‘不是我’。
“就让他跪在这里好好反省吧,清扫都做不好,像个耗子,耗子洞都钻不好。”
风月场惯会逢高踩低,谢殊又是这一小天地最底末端的存在,他的命如草芥,人人都能踩一脚,哪怕是这两个只是为贵人传菜的小厮。
在这荒唐的大周无人会怜悯他,恨不得榨干他的价值,赚点钱,在将他扔进乱葬岗。
闲时感慨:“啊,蒲柳(假名),我记得,青崖公子的奴隶,灰扑扑的,青崖待人可真是,噗嗤。”
身着灰棕色单薄麻布衣衫的蒲柳强吸了口气,骨瘦如材的身体支撑着自己颤颤巍巍的跪直,板正脊梁骨,他想要活着,想要站在这些人的头上,想要把这些踩高捧低践踏他的人通通杀了,可是他目前无能为力。
灰白的面容抬起静静的看着这二人,漆黑的眸子因为瘦弱格外突出,让这两位小厮看的格外瘆人。只觉身后一层冷汗炸的像是身上一层皮都有些发毛。
“呸,脏东西。”小厮吐了口唾沫,在撒那些贵人们对他的气,他便把气给了更末端的人。仿佛这样便瞬间畅快了。
谢殊看着这两位稀稀拉拉拖着时间回到了暖阁,只觉头脑发晕。
‘好冷’
‘好饿’
不过对比起他痛的麻木似乎像废掉的腿,这些感觉不值一提了。头中似有针在扎,朔风吹的他浑身滚烫他想自己大概是跪了太久了,听说这是将死之人的前兆。
他久违的又想起很久远的事,即使记忆非常模糊。他本该不叫蒲柳的。
儿时他是谢殊,他的父亲是清河县的县令,后来也曾听奶妈提起过他的名字的含义,只是奶妈不通文墨,也仅仅只知道是老爷很喜欢的一首诗,有一句叫深应日月殊,不过殊这字本身便赋了:超出,胜过,不同,等含义,是个极好的字。
他的父亲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当年高中状元奉旨入京。
后被派遣至清河县府衙。旨意在次出现时,竟是父亲贪污获罪,满门抄斩,母亲死前含血溅泪,给了奶娘一笔足够安然一生的钱让奶妈带着他跑。
他太小了只明白离开了就再也见不到母亲了,不肯离去。他被奶妈捂了嘴抱怀中从狗洞钻出仓皇出逃,伴读因母亲对他厚道,穿着同他一匹布裁的衣裳阴差阳错成了他的替罪羊被就地斩杀,消失在张牙舞爪的大火中。
奶娘一开始确实待他不错,忠心耿耿。可是人都是有异心的,她带着所有的钱财和自己相好跑了,留下他这刚知事的幼童。
他惊慌失措的流泪想要报官找她,又想起自己不能言说的身份,浑浑噩噩的吃着余粮度日,直至连水都没有他才蹑手蹑脚见不得人似的在大街上躲在角落里,于是他成了流落街头的乞儿,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稀里糊涂的旁的乞儿扒下来抢走,卖掉了换成了吃食果腹,心情好时也分他点。
一个老乞丐见他可怜有时会分他点吃食,但大多都是野菜根。老乞丐年老体衰,眼神也不好,浑身脏兮兮的,街上走着若是遇上脾气不好的也是遭罪。
他与老乞丐相依为命数月直至年关,他努力的学着他们的样子问路过的行人讨要食物,他毕竟曾经是一位小公子即使看起来在邋遢面相也是白净可爱所以讨要到的总是比别的乞儿多。
他开心的往破庙跑,结果其他乞儿告知他。“老乞丐死啦,他原想上街给你讨点糖。”他震惊的拿不稳吃食,散落一地,其他乞儿七手八脚的捡起来就往嘴里塞,含糊说:“年关嘛,他待你是真好,像孙子似的…结果好像是挡了道,就那个刑部侍郎的…嗝…李家少爷知道吧,被纵马的李家小少爷用鞭子抽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