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叔叔、侄子
周围参谋和军官立刻会意的闪到另外一边，年轻扈从反复确认周围没有人之后，才附身在戴里克·丹尼耳边低语道：“大人，博文莱特爵士邀请您去西线的指挥部。”
戴里克·丹尼在那一刻彻底放弃了自己的尊严，以最卑谦的方式表达着对克鲁城中那位年轻统治者的敬意，并献上了他的忠心。
“我对此深信不疑。”戴里克认真的点了点头。
凌晨两点半，
我比他们可怜得多！
“这或许可以试一试。”戴里克·丹尼眨了眨眼以缓解跳动眼皮带来的不适应感，暗自吞了一口唾沫后低语道：“艾鲁克城内现在留守的市民，基本上都是苏鲁克当局在过去两年宣传攻势下所诞生的最坚定支持者。”
艾鲁克城西线克鲁里亚王国军队负责的防区指挥部旁，幽暗且相对安静的哨塔后方驻地侧面角落，戴里克·丹尼见到他原本最不看好的那位叔叔。
他突然想到两个小时前一次谈话。
“你给出的条件你们的陛下已经提前给了我……你还能给什么？”戴里克·丹尼眼眸在阴暗中像两盏油灯一样亮，“你就这么有信心我一定会站在你这一边？”
“我比他们可怜多了！”
“好吧……”戴里克笑了笑，“你的这句话让我想起了父亲，他也总是这么说我。”他说完这句话后就自嘲的笑了笑，“我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么感性……最近我总是会想起因为一些话想起一些事情，一些……”
“当然。”戴里克·丹尼点头后扬了扬手中的信件，把纸张弄得“沙沙”作响，“我只是想说，这位巴克少将的胆子可真够大，他居然敢在艾鲁克领这么复杂的局势下直接夺取耶克杰尔军港的控制权。”
在阴暗的灯火下，戴里克·丹尼脸上浮现的是无法掩盖的意外和喜色。
“我们还是来谈一谈这封信件吧。”戴里克·丹尼好像不知道的该怎么面对叔叔这样的笑容，只得再次扬了扬手中的信说道：“虽然我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我可以肯定贝伦·瓦尔供出来的事情基本上都可以相信，而且我相信他还有很多没有说出来，不过……他也不会再说。”
“如果强行镇压呢？”
骄傲大半辈子的戴里克·丹尼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开始承认自己的失败！他原本早已接受命运，安静的等待着自己生命的尽头。
“说说你手里的信件吧……”博文莱特皱了皱眉果断结束这个不怎么好话题，指着侄子手中的信说道：“我需要一个人帮我捋顺公国内部复杂的关系……而我能够想到的最好人选就是，如果你能帮得到我，我可以保证你的性命。”
“陛下会关注你？”博文莱特皱了皱眉，“在我的印象中，陛下重来不会关心他决心要处死的人。”
“但是，他这个人却对贵族式的荣誉感充满着向往，他年轻的时候很向往成为一名守护国家的骑士……后来，他开始追求贵族的荣誉，直到他父亲被当街刺死。”
他的话戛然而止，然后猛然呼吸两口，“还是来谈谈这封信吧……这封信根本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它唯一能够确认的就是贝伦·瓦尔伪造军部和陛下的信函和手令，虽然贝伦·瓦尔提到这件事情是费泊特·鲍勃的命令，但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些事和费泊特·鲍勃有直接关系，换一句话说就是，贝伦·瓦尔这样的控诉等同于废话，不过……贝伦·瓦尔很聪明，比我想象中聪明。”
“没什么。”
……
“费泊特·鲍勃这个人很复杂，他从小并没有受过贵族式的教育，他的父亲把他当成一名商人在培养，但是呢……”戴里克说到一半停下思考，好一会儿后才继续说道：
戴里克·丹尼看着扈从这幅不打自招的样子，差点忍不住直接用军鞭抽在他的脸上。不过，当他听到扈从的话后立刻掐灭了刚才的小心思，并下意识的向着旁边阴暗的地方退出一步，并很随意的低着头装着思考的样子。
“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觉得可笑……你曾经是多么的骄傲。”博文莱特看着此刻侄子的样子没能忍住心中的这句话。
不过，这个消息早两个小时传入他的耳中，也许只能带给他无尽的恐惧，但经历两个小时前的那场谈话后，他此刻只有兴奋！
对于一位对未来完全失去信心的人来说，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消息。
声音是从戴里克·丹尼的私人扈从嘴里喊出来的，是一位很年轻的扈从，他此刻正在指挥所的门口，那一双很纯正的双眼在指挥部火光的照射下格外的亮，在那明亮的目光中隐射的全是戴里克·丹尼的身影。
但两个小时前，来自克鲁里亚王国的传话，让他原本已经沉寂的心猛然变得火热。
“他确实很狡猾，他让我们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也让我对费泊特·鲍勃失去了信任。”博文莱特虚眯着眼睛，挺着背和戴里克·丹尼对视，把声音压得如同和他呼吸声一样低说道：“如果我现在凭借这封信逮捕费泊特·鲍勃，你觉得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那么，现在我们能够谈谈你手中的这封信了吧。”
“那么，你的建议呢？”博文莱特皱了皱。
“您的士兵和下属在听取您的命令的时候，会跟您提条件吗？”
“踏踏踏”但年轻扈从的轻盈的脚步依旧显示着他焦急的心情，他和退下的副官身影交错后走到戴里克·丹尼身边，再次喊了一声‘将军’后环视左右，吞了一口唾沫带着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戴里克·丹尼不敢把博文莱特这句话当成玩笑，他压制着猛然间跳动的心脏，脑海中迅速组织着语言，沉默好一会儿后才说道：“费泊特·鲍勃的影响力在整个公国内部是自上而下的，你逮捕他的话之后不出半天整个公国都会发生动乱，因为包括科韦·蓝博在内所有公国政府高层会认为，你们是想借助贝伦·瓦尔的事情铲除公国高层对艾鲁克领的影响力！”
博文莱特收回眺望调控的目光，继续和戴里克·丹尼对视，沉默半晌后走出黑暗的角落，露出一声将军制式皮甲，翻开手中的一封信件平静地说道：“请你来，是想让你看一封信。”他不想再继续带着虚伪的面具客套，也没有时间客套，便直接说出此行的目的。
“收起你的小聪明，戴里克，你现在需要展现的是你的智慧。”
“将军，您刚才说什么？”旁边的副官下意识的询问，
“你不想提条件了吗？”
博文莱特也许是很意外戴里克的话题，也或许是没有兴趣理会，他没有在第一时间接话。戴里克·丹尼只得继续说道：“不过他确实有这么做的底气，看看吧……狼人、精灵、法师塔都聚集在耶克杰尔军港，现在就算科韦·蓝博和费泊特·鲍勃得到只得港口城市发生了什么，也只能装着什么都不知道。”
“将军……”扈从走进指挥所再次叫唤了一声，不过这一次他压下了心中的紧张并下意识的降低音量，因为他看到了自己主人眼中的不满和警告。
“将军！”带着些许焦急或者说紧张的叫喊声在戴里克·丹尼轻轻摇头的响起，让戴里克·丹尼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猛然跳动。
“尊严……就是一坨屎！”戴里克想起那场对话，口中忍不住低语着。
“你很少这么缺乏自信。”博文莱特双手压在腰间的皮带上，冷漠的脸上露出些许嘲笑，抬起手指着戴里克的鼻子，“你不应该直呼陛下的名字，从现在开始你也将是王国的臣民。”
“你很意外？”戴里克·丹尼带着很得以的微笑望着博文莱特，“看来，你的国王陛下并不是什么事情都会告诉你……如果我是你的话，就立刻派人打探克鲁城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不是傻傻的在这里干等着命令。”
“我现在的王国的将军，我的立场在陛下这边。”戴里克·丹尼眼眸中的挣扎一闪而过，“我想，这样的立场您应该不会介意吧？”
“陛下的想法不是我可以去揣测的。”博文莱特立刻放弃刚才思考的问题，“你还没有告诉你的答案……你还想继续活下去吗？”
“我对苏鲁克公国的内部斗争没有兴趣，我只想知道费泊特·鲍勃和科韦·蓝博到底会不会连通不死军团……”博文莱特脸上的笑意在刹那间收拢，密集皱纹间炯炯有神的双眼盯着戴里克·丹尼认真地说道：“记住，你接下来的话不能预设任何立场。”
博文莱特一怔，然后向着戴里克·丹尼身边走进了两步，认真的打量了他的侄子两眼后，脸上同样露出一副很单纯的笑容，“欢迎回来，戴里克。”
“我的性命？”戴里克·丹尼自嘲般的笑了笑，看着眼前对他相对陌生的叔叔说道：“您难道不知道在两个小时前，你们的国王陛下已经遣人告诉我，他现在对我的性命没有了兴趣！”
“没有人不想活。”戴里克·丹尼耸耸肩并瞬间收拢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带着严肃的表情说道：“我是一个正常人。”
“陛下授予巴克少将全权处理耶克杰尔军港事务的权力，就连我也只能给他建议，不能直接对他下达命令。”博文莱特说出领戴里克很意外的话，但老爵士并不理会戴里克的意外，他摆摆手，“巴克少将已经做了他该做的一切，而现在需要我做出决定了。”
“这种时候来找我，你一定遇到一件特别麻烦的时间。”微弱的灯火下戴里克·丹尼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很是可怖，他说话的时候微微抬起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然后才和博文莱特对视道：“这可真是一个鬼天气，连一丝月色一颗星光都找不到的鬼天气。”
戴里克·丹尼盯着灰暗环境中灯火余光照射下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信件，压制着躁动的心慢慢靠上前，装着一副很平静的面容接过叔叔手中被翻译过来的信件，深吸一口气后用手指弹开信件，微微低下头借助微弱的火光仔细的阅读。
鼾声打乱了戴里克·丹尼的思绪，他放弃继续观看地图，看着已经睡死的两名前线指挥官，眼眸中不知觉浮现出些许可怜。
可怜？
信件里面的内容既在戴里克·丹尼的意料之外，他但同时又能理解。随着阅读的深入，他头也埋得更低了。好半晌之后，当他调整好自己的思绪后又立刻抬起头，装出一副很意外且卑谦的表情。
“你是指丹尼家族的一切吗？你觉得我现在可以接受这一切吗？”戴里克·丹尼苦笑着摇头，“我如果接受这一切，明天早上我就会死在前线战场，你信不信？”他笑了笑，“培迪·里根之所以留下我，肯定是打算让我为他做些事情，但他的选择很多，我也许是最佳的人选，但肯定不是唯一的人选。”
是的！
“邪能杜绝了一切。”博文莱特和侄子对视一眼后听到对方的话，也下意识的抬起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并抽|动鼻子嗅了嗅空气中的腥臭味，说道：“不过，我们很快就能扫清遮蔽天空的邪能，清楚空气中的杂质。”
“骄傲是需要本钱的，丹尼家族的血脉再尊贵，如果没有陪衬的实力，就连您的马夫都可以随意对我呵斥。”戴里克·丹尼并没有改变他此刻的表情，“就连尊贵如达内迪夫家族，最后也不是被屠戮得只剩下一个婴儿。”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表现得很严肃，就仿佛下一刻就会下达这样的命令。
“是的，长官。”戴里克·丹尼双眼眯成一条缝，脸上浮现出一种像是小孩般天真的笑容，“现在……您可以对我下达命令，任何命令！”
“你想要什么，你之前给我的一切，我都可以如数还给你。”博文莱特没有像戴里克那么咄咄逼人，他显露着一位老人特有的耐心，话语间完全没有强迫对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