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得罪
还不等苏子昭出声说话，苏虞若无其事地走进书房，朝着正在对弈的二人，屈膝行礼道:“女儿见过父亲。”
继而，她转眸看向苏子昭，唇边浅笑，“见过大哥。”
苏子昭淡定地落下一颗白子，笑容温和，“六妹妹。”
见苏虞还愿意踏足他的书房，四老爷苏彬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瞧见苏虞左脸的红肿依旧很是明显，心底不由得越发愧疚，轻咳两声，“虞儿来了，坐吧。”
苏虞不疾不徐地坐在一旁，直言道:“父亲，女儿其实是为了阿晔不愿去书院的事而来。”
苏彬目光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与晔儿已经和好了？”
苏虞笑着说道:“还要多谢大哥的提点。”
下一刻，她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面色略显凝重，“父亲，你可知萧嵻是什么来历吗？”
“是左相府的五公子。”
苏彬不明所以地看着苏虞，询问道:“虞儿为何会突然提起他？”
苏虞暗叹道:“今早女儿得知阿晔没去书院，便想着去看看他。女儿问了许久，才从他口中得知，原来是萧嵻那一伙人在书院仗势欺人，横行霸道。
只因为阿晔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沆瀣一气，他们就开始屡次三番地对阿晔冷嘲热讽，肆意辱骂。所以，阿晔宁可待在府中，也不愿去书院上学。”
苏彬沉声道:“岂有此理！这左相府的人未免欺人太甚！”
“父亲。”
苏虞瞥了一眼门外，轻声道:“女儿听阿晔说，那些书院里的学生并非是害怕左相府的权势，而是畏惧萧嵻那个掌管奉天营的大哥，好似叫什么萧崎。”
苏彬眸色微变，皱眉道:“那个萧崎颇得陛下信赖，一向处事狠绝，嚣张狂妄，的确是要避而远之。罢了，那就让晔儿待在府中，请先生进府教学吧。”
“四叔父，此事怪侄儿，身为兄长是为失察，身任监院是为失职，实在于心有愧。”
苏子昭轻轻地摩挲着手中的白子，慢条斯理道:“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九弟守心明性，涅而不缁，理应回书院上学。至于萧嵻等人欺凌同窗一事，我自会妥善处理。”
苏彬摇头叹气道:“子昭，若因为晔儿的事从而得罪左相一党，连累了整个右相府，便是因小失大，得不偿失。我这个做叔父的，心里更是过意不去。”
“世事如棋局，善弈者谋势，势成则事成。”
苏子昭神情平静，凝视着眼前的棋局，眸光意味不明，从容道:“四叔父无须多虑，侄儿心中有数。”
苏彬看了一眼苏子昭，深知这个侄儿的本事，颔首道:“既然如此，那便有劳子昭多费心了。”
坐在一旁的苏虞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苏子昭，莫名的觉得他方才那句“善弈者谋势，势成则事成”另有深意，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沉默片刻后，苏虞忽地出声道:“父亲，我想让阿湫陪着阿晔一同去书院上学。日后若是有什么事，他们二人之间也有个照应。不知，父亲意下如何？”
苏彬一怔，若有所思，“让阿湫做晔儿的伴读，倒也不是不可。不过，此事还是要看子昭的意思。”
“大哥一贯欣赏笃信好学，守死善道之人，阿湫便是如此，大哥自然乐见其成，愿意帮忙。”
苏虞刚一转头，便见苏子昭眉眼带笑地看着她，“六妹妹说得是。”
……
流月阁。
书案前，苏虞不紧不慢地落下手中的笔，便抬手按了按眉心。
身边的黛臻小心翼翼地将案上的图纸收入锦盒之中，低声道:“这两日，小姐一直待在屋内为开酒楼的事费心劳神，眼看着人都憔悴了不少。
其实，夫人留给小姐的那些嫁妆，足够小姐一辈子吃喝不愁。小姐又何必要与钱公子他们合作开酒楼？”
“母亲留给我的嫁妆，我不想动，有劳姑姑替我好生保管。”
苏虞缓缓道:“至于开酒楼一事，我既没出钱，又没出力，只是费些心思，便可从中获利，何乐而不为？况且，世事难料，我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以备不时之需。”
黛臻心知苏虞自有打算，转移话头道:“说起来，阿湫陪着九公子一同去书院上学的事，多亏有大公子从中帮衬。眼看着，阿湫与九公子的关系也比以前缓和了许多。奴婢昨个儿还瞧见二人挨肩搭背，有说有笑，好得跟亲兄弟似的。”
苏虞唇角微弯，“阿湫和阿晔性情相近，都心怀着成为大将军的志向，自然是性情相投。”
“小姐也总算是能放下心来了。”
黛臻眉开眼笑，转眸看向外面，小声提醒道:“小姐，今日二小姐与二姑爷一同回府吃饭，府上的公子小姐大都在涟漪水榭里坐着。眼下快到吃饭的时辰了，咱们也该动身过去了。若是去晚了，只怕老夫人又要不待见小姐了。”
苏虞冷嗤出声，“她又不是第一天不待见我，早去晚去都一样。”
继而，她瞥了一眼候在旁边的春蕊，“礼物都买好了吗？”
春蕊扬起笑脸道:“回小姐，我们都是按照小姐拟的单子一一采买的，保证不会出错。”
苏虞抬眸望向窗外，烈日当头，刺眼夺目，片刻后，勾唇笑了笑，“好，那便带上礼物，准备过去吧。”
“是。”
与此同时，位于荷花池边的涟漪水榭一片欢声笑语，热闹嘈杂。
正厅内，中间置着一个放有冰块的大缸，一众男子坐在靠近荷花池的外侧，饮茶谈话。
而女眷们便坐在里侧，手摇团扇，吃着冰酪，有说有笑。
端坐在高位上的苏老夫人笑容满面，左边的苏子映一手挽着苏老夫人的胳膊，一手漫不经心地摇着团扇。
右边的是一位粉衣女子，花容月貌，文静娴雅，眉眼间与大夫人有几分相似。
苏老夫人笑问道:“晴儿，你嫁进徐府已经有些日子了，砚礼待你可好？府上的那些下人可敬重你这位大夫人？”
苏子晴娇羞一笑，“祖母放心，孙女一切都好。”
“虽说砚礼相貌平平，年纪比你大哥还要长个五岁，但到底也是科举出身，见多识广，颇有才能。只要孙女婿一心一意地疼你，那我这个当祖母的便可真正的放心了。”
苏老夫人伸手搭在粉衣女子的手背上，嘱咐道:“往日里，我教给你的御下之术都要记得用上。过不了多久，那些下人定会对你这位大夫人心服口服。日后待你掌管徐府的中馈之权，操持着府中大小事宜，便得心应手，毫不费力了。”
此话一出，大夫人与苏子晴的脸色皆是微微一变。
见苏子晴面露难色，大夫人想了想，意味深长道:“母亲有所不知，晴儿的婆母是个精明强干的，别提什么中馈之权了。就连晴儿嫁进徐府，也不过半月有余，便开始旁敲侧击地催着想要抱孙子。
平日吃饭的时候，更是当着女婿和他弟弟的面，说自己远房表侄女还是在后头嫁的人，眼下都已经怀上了，偏偏自己的大儿媳妇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不就是在故意挖苦晴儿吗？”
“晴儿的亲事是老大做主定夺的，又是你一手操持的，眼下在我这个老婆子跟前抱怨唠叨有什么用？”
苏老夫人轻哼一声，没好气道:“那个蔺淑秀可是端国公的嫡妹，自打当年嫁进徐府后，便接连生下两个儿子。没过多久，丈夫因病离逝，她就早早地守了寡。
虽说多少有端国公的帮衬，但终究还是凭靠自己的手段本事撑起了整个徐府。好在她两个儿子争气，长子徐砚礼当年高中榜眼，现任吏部尚书。次子徐寅礼武艺超群，年纪轻轻地便当上了护城军统领。
如今，好不容易熬出头了，长子成亲娶了媳妇，她这个做婆母的自然想着尽早含饴弄孙了。”
大夫人蹙着眉头道:“可这才不过半月，哪有这么快便……”
“母亲。”
苏子晴出声打断，柔声道:“我嫁进徐府这些日子以来，夫君待我极好，凡事都细心周到。婆母虽说话直白，但并未苛待过我。二弟性情直爽，对我这个大嫂也甚是敬重。
方才那些话，日后还是不要再说了。若是被旁人听去，保不齐还会闹得人尽皆知，届时对两家的颜面都不好。”
苏老夫轻轻地拍了拍苏子晴的手，宽慰道:“晴儿，有你父亲和大哥在，谅他们徐府也不敢欺负你。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跟家里人说，千万别憋在心里委屈了自己。”
苏子晴微微颔首，“孙女知道。”
旁边的苏子映抿唇偷笑，揶揄道:“祖母，依我看啊，二姐姐就是太好说话了。倘若像六妹妹进府当日那般伶牙俐齿，咄咄逼人，自然便不会被欺负了。”
苏子晴只是笑了笑，并不接这个话茬，随后转眸看向一旁，好奇地问道:“对了，六妹妹呢，我怎地没瞧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