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狠谋
周道抬起脚，跳在距离江边最远的石头上站定，缓缓盘腿坐下，双手抱诀，任凭江水打在他的衣服上。
神识中的那整片光，就像活着一般，自丹田入气海，然后在一呼一吸之间，倏尔分散成无数股细小的光芒，游走在身体各处，似胡乱跑动，又似有条不紊。
随着呼吸的频率越来越急促，那些游走光芒越来越明亮，直至最后好像变成了一团白色的火，又似一个装满水的气球，仿佛一戳就会破。
渐渐地，一道最亮的光包裹住了心肺，而后它联通那些余下的细小的光芒，形成了一个复杂的光网。
周道感到自己仿佛融入了这片光海，他的意识与身体的界限逐渐模糊，他能感受到每一缕光芒的跳动，每一丝气流的流动。
突然，周道的身体猛地一颤，一股强大的力量自气海爆发，瞬间冲向四肢百骸，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撑爆。
他紧咬牙关，强忍着那股力量带来的冲击，试图用自己的意识将那股无形的力量引导至正确轨道。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力量终于逐渐平息，周道感到自己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轮回。他缓缓睁开眼睛，只见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一行字缓缓显现在了周道的脑中。
“心之猖狂如龙，身之狞恶如虎。”
周道心中一震，心有余悸的捂着胸口，长舒一口气，有些庆幸，又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
身后兵营方向，此时响起一声声号角声，营地内开始升起袅袅炊烟，叮叮当当的拆帐篷声音逐渐密集。
周道收回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索，缓缓站起身，张开手臂，一股气流自体内涌出，环绕在他的周身。
随着气流的涌动，湿漉漉的衣服散发出一阵雾气过后，便无风自动了起来。
周道越上空中，见到正抱着一大个猪腿疯狂啃的彭延诏，飘然落在了他身侧。
“周兄弟，用完饭了没？”
彭延诏一边说话，一边举着双手把猪腿递了过来。
周道也不客气，直接上手，用力一撕，竟扯下了近一半，而后箕坐在彭延诏身边，狼吞虎咽的吞了起来。
彭延诏脑袋凑到周道身边，一只手举起袖子，胡乱擦了下他那还在滴油的胡须：“昨晚查了下花名册，空额竟然相差一千多号人。”
周道三两下把猪腿塞进肚子里，眼里带着疑惑，但眨眼的功夫，周道就满是愤怒：“这哪是吃空饷啊，这是冲着败仗去的啊！”
彭延诏停下手中的动作，愣了下。
“你是说，他们打算战败，将空额报成战损？他们拿两遍钱也就算了，还要再讹朝廷一笔阵亡抚恤金？”
周道取下腰间的刀，平放在自己腿上：“其实有一个好处，就是不知道诏公子敢不敢干？”
“你说你说!”彭延诏催促道。
“我们这一路，不要直接进攻睦州，应该攻陷周边村庄城镇，让这些老头子组成匪人劫掠富户，我们收拢那里的贫民，将他们编练成军，以此聚沙成塔。”
彭延诏愣了下，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是说先将无用的人剔除掉？可是睦州的周边那些民户，迟早是吴王的臣民，这样有伤天和啊。”
周道笑盈盈的回道：“可是如今睦州并没有攻下。”
彭延诏席地而坐，托着下巴，边想边说：“按你的想法，我们要从最弱的地方入手，将富户都杀掉，劫掠钱财，然后将其中的贫民招入军伍。到下一个地方之后，如法炮制？”
“然也!”周道点头应道。
“富户杀掉之后，该当如何？”
“分其地于民便可，毕竟他们没有喜迎王师嘛，至于那些里正、村正的，也可以杀掉，为了避免被人从背后捅刀子，军中这些老弱，正好填补空缺，也就能安顿好了。”
彭延诏听完，扔下手中还没有吃完的猪腿，手舞足蹈的拍手称快。
不过彭延诏刚高兴没多大会，就提出了心中的担心。
“睦州下有长阳、新安、寿昌、建德四县，若是一地一地的攻略，搞不好等这打完仗，冯卜阿他们都已经去越州告状了。”
周道指了指那群牙将。
“这些牙将，不都是骄兵悍将吗？他们之间既然玩的这么来，那就让他们分散出去，劫掠富户，咱们只需要带一部分人，在官道处竖起招兵旗便可，若是他们入山，那我就没太好的办法了。”
彭延诏咧开嘴笑道：“嘿嘿!我不止竖招兵旗，我还要设立粥棚，以赈灾民，你说如何？”
两人对视一眼后，哈哈大笑。
日上三竿，有兵士前来禀告拔营已毕。
彭延诏走到乱糟糟的人群前，示意让人群安静。
牙将们本来很是跳脱，但见周道沉着脸，跟在彭延诏身后，他们见识过周道的手段，自然也不想被人再当做那只杀鸡儆猴的猴。
牙将们不约而同的缩了缩脖子，闭上了嘴，另一半乱糟糟的兵士见牙将们都安静下来，他们就不再说话了。
“前方战局，因我等失期，导致大军攻睦州受阻，至今也未曾攻克。”
彭延诏有些垂头丧气的说，不过随即话锋一转，指着牙将方向。
“你们乃是吴王亲兵，原来是，现在也是!殿下养士数十年，如今也该是你们报国的时候了，我需要汝等以老带新，二十人为一队，分散至睦州下辖四县周边就食。”
“凡不遵吴王政令者，尽可夺其财货，顺我天军者，择其青壮，为汝等随从!”
彭延诏话音落下，牙将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刃，欢呼雀跃着。
那些老弱军士，此时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军司马何在？”
何畴脸上散发着红晕，像喝醉酒了一般，挺直腰板，向前一步。
“末将何畴领命!”
“至于具体如何分配人选，你自行安排，我只给他们半月期限，半月之后，桐庐集结，失期者必斩!”
彭延诏说完话，转身翻身上马，带着周道出了已经拆的只剩下一个木桩的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