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送马
老太爷见茅草房越烧越旺，就算救火也无从下手。
“既然你想跟着我们，那就跟着吧，不过我们下来要去越州，此去路途有些遥远，接下来这一路，我们这些老弱病残，可就烦请你照顾了。”
老太爷语气平静，到底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言语间无悲无喜。
娄三女伏地磕着头，声音颤抖的说道：“多谢老太爷收留，民妇就算是结草衔环也要报答老太爷对我的恩情。”
周道双手抱在怀里，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待走到河边后，彭季当先钻进河水之中，众人见河水刚刚漫过彭季的腰间，紧张的心中暗暗长舒一口气，随即跟了上去。
当下天气炎热，众人上岸之后，身上披着的湿衣服，倒是没有人感觉有多不适应，娄三女寻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将自己的孝服换成两了一件素衣。
一行人就这么一路沉默地行进着，直到一座并不高大的城池，堵住的去路，城门外，兵士不断的搜着过往行人的行李，大约不到半刻钟时间，就有许多无辜的民众因为兵士抢了自己行李，而被当做奸细抓起来直接问斩了。
“临越城？”彭延广看着城门上崭新的两个大字，忍不住读出来。
老太爷猛的咳嗽了几声，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咳……终于到了……咳……快马一天的路程……”
彭季连忙将老太爷扶下马，轻轻抚其背，好一会，老太爷才缓过气。
“什么人？还不快滚!小心等会我家将军把你当打探军情的奸细抓起来。”一个兵士手拿着长枪，指着众人大声呵斥道。
彭延广整了整衣冠，对着走近的兵士行礼道：“我与爷爷特意从宁国，投奔大哥的，家中遭了灾，着实活不下去了。”
一名身着将军铠的汉子，一脚踹开了正在即将走近彭延广的兵士，口中骂骂咧咧。
“奸细就奸细，还说的这么麻烦，什么投奔亲戚？我一天能遇到这种借口的，不下一百。”
彭延广见这将军眼睛一直盯着身后的马匹，连忙挡在其身前，指着马鞍处的两颗已经有些腐烂的首级说道：“就因为大哥在东吴王麾下任职，我们才会被吴王孟祥追杀，这两颗首级，便是守卫长兴的裨将严济式与其副将的头颅，皆可使人查验。”
“可有官牒文本？符信也可？”
这将军看都没看围在马匹身边的众人，而是自顾自的走到马匹身边，伸出手细细抚摸着马鬃，口中啧啧不已。
“回将军的话，我们是被追杀，岂敢带关于身份的印信？”彭延广小心的回着话。
“好马!”将军越看越喜欢，忍不住赞叹起来，随之又可惜不已：“这般好马，竟然当驽马，真是可惜啊!”
将军瞥了眼彭延广，双手抬了抬，往南方拱拱手：“你是读书人，应该知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如今大战将起，本将有守土之责，不得不如此谨慎，我仔细看你们这匹马，此马有吴国战马的印记，暂且不论你这两颗首级真假，就仅仅这马匹，也能让你们人头落地!”
彭延广前面十几年，遇到最多的都是竹林学院里的先生和同窗，哪里遇到过这般巧舌如簧的盘问，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老太爷此时已经出气匀畅，听到这位将军这般说，连忙拱手道。
“老夫至今六十有余，一辈子阅人无数，着实没有遇到如将军这般对君王忠心耿耿的将军，着实可为新一代军人之楷模啊!”
“哎呀……老大人着实见多识广。”那将军脸上的皱纹瞬间展开了：“不知道老大人之前所为何职，观人竟然能如此有见地。”
“将军谬赞啦!”老太爷装作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客气的回道：“老夫之前在孟祥麾下当一个小小观察使，只因见严家弄权，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愤而辞官，无奈严家势大，我刚到家中，他们便唆使严家家将，诛我全家，如今只有我这小孙和小女幸免于难，若非有两位忠仆偷来健马，我可能就见不到如此太平的吴国了。”
老太爷右手仔细介绍身边众人的关系，左手举起衣袖，轻轻擦拭那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眼泪。
那将军听闻，同声敌忾的骂道：“那些混账玩意，目无尊长，着实可恨，若是让我遇到他们，我必杀之!”
老太爷颤颤巍巍的拿起缰绳，仿佛一阵风就能倒下，在彭季的搀扶下，才勉勉强强的走上了几步，吃力的举起缰绳，缓缓将缰绳放在将军的手上。
“我曾闻，自古英雄配良驹，我观将军与此马有缘，且就赠与将军，勿使良驹老于槽枥之间。”
那将军也不客气，一手拽过缰绳，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若天下士民如老大人这般体恤我等粗人 天下何愁不定？不知道老大人想前往何处，我马殷这就派人护送!”
老太爷双手紧紧握住马殷的手，想要说什么，却突然咳嗽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以至于到最后呼吸都有些困难。
彭延广连忙走过来，向马殷致歉。
“老太爷今日从前面河里淌过来的，看样子瘦了些风寒，马将军，且容我等先告退，待安顿好后，再向将军致谢!”
马殷脸上露出一丝焦急之色，连忙摆手示意赶紧进城。
“哎呀!你们也太大意了，老大人身体已经如此虚弱，怎么敢如此乱来，快快快!你先去安顿好，我随后让郎中过去。”
周道三两步走过来蹲下，众人吃力的将老太爷放在周道背上，口中焦急的催促着。
过了城门，没走上多远，便见到一块巨大悬壶济世的匾额挂在门庭之上，周道猫起身子就往里进。
“放下来!”老太爷突然出声道。
众人听到声音后，面面相觑，不过周道还是蹲下身将老太爷放了下来。
老太爷站起身，像没事人一般。
“寻一处客栈住下来吧!”
彭延广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
“太爷，你咳嗽那么严重，还是去看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