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动员
彭延广直到傍晚时分，才闷闷不乐的进到院子。
早已在院中等候了半日的周道迎上前，轻声询问道：“广哥儿，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太爷欲让我去寻二叔。”
周道登时喜上眉梢起来。
“广哥儿，这好事啊，你不是有打算逃婚的打算嘛，这是正要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了。”
彭延广脸上挂满了疲惫：“太爷让我成完亲再去。”
周道刚升起的那份喜悦眨眼间便被一种难以名状的失落所取代。
主仆一夜无话。
每一天似乎都在重复着相同的旋律，没有任何新意，生活变得单调乏味。
眨眼间 ，夏蝉挂在树枝上，天空整日灰蒙蒙的，太阳像一团炽热的火球，无情地炙烤着每一寸土地。
自入夏以来，整个长兴滴雨未下。
周道光着膀子在屋檐下的阴影处，舞着不知道从哪捡来的木棒，身上的汗珠随着他的舞动，从健硕的肌肉沟壑里，悄无声息的滴在地上，地面冒出一丝雾气。
彭延广袒胸露乳的坐在凉亭下，手拿着一柄蒲扇，不停的扇动着，口中念叨着。
“周道，你说太爷什么时候才出门啊，这天天在家，我想找个侍女扇扇子都不敢。”
周道停下手中的动作，咧着嘴笑起来。
“广哥儿，山不近我我自近山，您真要找乐子，不如我们去一遭青楼不就得了？”
彭延广一脸的肉疼模样：“别!就我每月这点例钱，买点笔墨都没了， 哪有那本钱啊!”
周道当下在肚子里盘算起馊主意来。
突然，小院的门被人推了开，一个陌生的仆人闯了进来。
“三……三公子，太爷正在唤你!让……”
周道三步并两步走到身前，伸手轻抚仆人剧烈起伏的胸口，轻声道。
“广公子日常没什么脾气，不用这么害怕，稍微缓下再说。”
仆人张口就来：“起兵灾了!”
彭延广被仆人一句话，惊的从凳子掉在了地上，待灰土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
“你说什么？”彭延广的声音已经有些发抖了。
“听外面传言，说是吴王麾下归武军的一部，所部大约三千人，听闻领军之人乃是严可适，官至招讨使。”
“吴王麾下？”彭延广顿时愣住了：“那不是和太爷同朝为官吗？”
仆人点点头，应道：“嗯，太爷寻公子去，便是商议此事。 ”
彭延广连忙将衣服整理好，示意周道跟着。
三人刚出小院，便看见院子里站满了身着各种丝绸衣服的陌生人。
众人见到他们出来，齐齐拱手：“三公子真是风度翩翩，气度不凡，有彭公年轻时的风采啊。”
彭延广虽说也是彭府出身，可他作为庶子，哪里见过这般世面，连忙掩面遁走。
好不容易进了太爷的院子里，便见到家丁们一个个背负弓箭，腰挎腰刀，手执黑色长棍，直挺挺的站在那，塞满了不大的院子。
周道哪里见过这般阵仗，轻声问道：“广哥儿，我们这是要造反了吗？”
彭延广还没反应过来周道的话问题在哪，走在中间的仆人就已经反应过来了，扭头瞪了一眼周道。
“我们是彭家的奴仆，自从卖身契签下的那一刻，我们就不是我们了，若真要造反 我也一定跟着太爷反他娘的。”
“应……应该不会的。”彭延广脸色已经变得有些苍白，不可置信的说。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人群前飘了过来：“广儿，过来!”
家丁们不约而同的挪了挪脚步，让出一条路来。
彭延广有些踉跄的穿过人群，跪在地上，指着后面的人群。
“太爷，这是……”
“我们彭家的青壮现在走的就剩下你了，现在我要交给你去办一件事。”老者缓缓开口，声音深沉而有力，仿佛每一个字都带有不可抗拒的力量。
彭延广闭着眼，长长呼出了一口气，仔细平复了有些忐忑的内心，然后睁开眼看向老者。
老者拿起自己座位边茶几上的一封信，一字一句的说道：“严氏欺人太甚!在吴国严劲修与我政见不和，我已致仕在家，如此放低姿态，他们还不放过我!”
“信里说，让长兴城大户自筹五十万贯，以赏天军，否则他们到时，便是玉石俱焚!”老者说完，狠狠将信件扔到了地上。
家丁们闻言，一个个下意识的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吴国不过是一群反贼，天下弥乱，早就没了正朔，若非他们这群反贼三十年前乱兴刀兵，何至于圣天子被废!”老者越说越激动，眼角已经有泪滑落下来。
“如今我们不自保是死，自保亦是死，我们当奋力一搏，守住当下，方能以待圣君!”
家丁们呼呼啦啦跪下来，齐声喊道：“守住当下，以待圣君!”
老者挥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双手扶起彭延广：“广儿，我听说你那书童从小就在练武，这次这事不是太过重要，正好能磨炼他一番，你看如何？”
彭延广偷偷瞄了眼站在身后不远的周道，眨了眨眼睛，正好与周道的眼神碰撞在了一起，两个人瞬间都读懂了对方的想法，而后彭延广小心翼翼的回话。
“全凭太爷做主!”
“你是叫周道吧!”老者身体往后一仰，坐了下来。
周道小走两步，在彭延广身侧跪了下来：“蒙杜姨赐名，小人一直铭感于怀!”
“嗯!”老者半眯着眼，点头言道：“这次这事做好了，你娘的卖身契就还给你，如何？”
周道脑袋里瞬间闪过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身影，沉吟道：“不知太爷欲让小人做何事？”
老者伸手入袖，缓缓掏出一封信，放在茶几上。
“长兴算上小地方，只有裨将与两名副将，另有兵士百余人，裨将名严济式，他乃是严氏家奴，若严氏此来，此人必开门揖盗。”
周道听闻此言，眉头一皱，伸手将信件放在自己怀中。
“太爷是想斩杀严济式？”
老者哈哈大笑：“我们这点人，未经战阵，野战必溃，守城则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