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家庭的寄托和无奈
“三十万一亩吗？差不多啦。跟我们的调查和估算差不多。苏总，你可以答应他们，尽快把手续办下来。资金不用担心，我们随时可以转过来。”郭纪辉的声音很从容，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中。
“哦，知道了。我马上去办。”
放下电话，苏青博还有点不敢相信，鸿基公司居然会如此爽快，可是这么高的地租，要多少年才能赚回来啊？不管了，先办了再说。反正现在自己只是个总经理，亏了也亏不到自己头上。
郭纪辉放下电话，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贵阳的这块黄金宝地一拿到手，公司的身价将在股市上瞬间增加数十亿。看来，将资本投向西部的策略真是天才的思路，巨大的商机就在眼前。
他决定明天就飞往贵阳，督促苏青博尽快拿到土地使用权证书。
徐波来电，告诉任剑锋，一个强劲的对手出现了。是个来自温州的投资人，名叫胡晓峰。他已经和铜仁地区公署达成了招商引资意向，准备在铜仁开发住宅小区。
胡晓峰站在金鳞大桥上，细细地欣赏着锦江风景。
身后是三江汇合处，自此，江面开始宽阔起来，水面平缓，清澈碧绿。
前方左岸有一大片土地，就是他将要开发住宅小区的地点。
几辆小车开过来，停在桥上。从车上陆续下来一众官员，领头的是行政公署专员。
专员说：“胡先生，久等了。”
胡晓峰说：“各位领导好。”
四十岁出头的女专员和三十多岁的胡晓峰并肩站在桥边，一个端庄，一个儒雅，相得益彰。
专员高声说：“左边这片地就是今天要研讨的主题。请各部门负责人认真研究一下，在这里建一个住宅小区，胡总已经起了名字，叫做天都小区。是否可行？现场会后，请各个部门提交一份《选址意见》统一交到建设局。”
于是，大家从桥上远眺后，又到地面上仔细观察了一番。
专员问胡晓峰：“胡总，现在还有什么问题或者困难吗？”
胡晓峰说：“暂时没有什么。只希望能尽早办理各种手续，早日开工。”
专员说：“要把困难估计充分，以免到时候再出现波折。至于手续，您不用急，我们按部就班，一样手续也不能少。有些手续还要报到省里审批。”
送走了领导，胡晓峰还在江边踱步。
助理丁永福跑过来说：“胡总，今天够累的，回酒店休息吧。”
胡晓峰问：“你累了？”
丁永福说：“不是不是，我是说您累了。”
胡晓峰说：“我累不累，只有我自己知道。别瞎猜别人的感受，更不要瞎猜别人的心思。知道吗？”
丁永福始终保持着谄媚的笑容：“知道了。我一定记住您的话。”
丁永福只有二十多岁，却没有一点年轻人的自由随性，倒像是一个唯唯诺诺的老仆人。加上长相也比较差，个子虽然不算矮，可那双闪烁不定的眼睛，和瘪瘪的脸颊、凸出的颧骨，总让人不愿多看。
就因为长相太差，当年被胡晓峰误判了，还让他受了一点委屈。
下海经商之前，胡晓峰是一名人民警察。有一次大型扫黄行动，本来没有出入境管理局的事，但是人手不够，就把胡晓峰等几个民警也临时抓了差。
在检查一个夜总会时，胡晓峰负责蹲守在大门外。
丁永福想看热闹，就在外面扒着窗户往里面看，那样子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
胡晓峰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你干什么？”
丁永福吓一跳，手一松，滑倒在地上。抬头一看，是个警察正注视着自己。忙跪在地上道：“我，我不敢了。求您……饶了我吧。”
胡晓峰一听，不敢了？肯定是做了坏事了。长得这么猥琐，看着就像个坏蛋。他就把丁永福带上了警车，还戴上了手铐。
关了一天一夜，经过讯问，搞清楚丁永福确实是个看热闹的。才把他放了。
胡晓峰准备回自己单位去，一出来，见丁永福坐在花坛边上，痛苦地捂着胸口。
胡晓峰对他有些歉疚，本来想找机会跟他说声对不起。见他好像不舒服，就问他：“唉，你怎么了？”
丁永福颤声说：“疼。”
原来，昨天抓的人太多，丁永福和好几个人关在一起。晚上睡着了，不知被谁打了一拳。肋部剧烈地疼起来。他也不敢出声，怕又挨打。到警察讯问时，他也没敢说出来。刚走出来，就疼得走不了路。
胡晓峰估计是肋骨被打断了，就把他送到医院。果然是断了两根肋骨。
医生给他固定了肋部，开了点止疼药，就叫他回家休养，等着骨头愈合。
自此，两人便有了联系。其实两人毫无共同点。胡晓峰出身于干部家庭，从小没吃过什么苦。丁永福却是在贫困农民家长大的。从小被人看不起，自卑就成了其主要的性格特征。
胡晓峰下海后，丁永福就跟着他，充当一个帮手。
胡晓峰的生意越做越大，成了一个大老板。丁永福也跟着沾光，过上了有钱人的日子。
白飞最终还是放弃了那个店铺。一想到要昆明贵阳往返跑，他就感到头晕。
回到昆明，正好赶上端午节。
好多天没有去看老母亲了，买了几个牛肉粽子，带着妻子女儿，一家人就到了老母亲家。
见儿子一家来了，老人高兴极了。她拿出糖果、水果招待他们。可他们都不愿意吃。
妻子去做饭，女儿在做作业。
老人便拉着儿子说话。
老人本是教育学院的教授，自从老伴走了。平日里独自一人生活，有话只能跟自己说。打电话给儿子吧，说不上两句，儿子就不耐烦了。说她没事找事。
现在当着面，总想跟儿子多说说话。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就拿自己的身体当话题，说自己经常感到胸闷，呼吸不畅。
白飞说：“你身体好好的，不要疑神疑鬼的。”
老人说：“你找个好的中医帮我瞧瞧，调理一下。”
白飞说：“我哪里有时间？你不会自己去找？”
老人只能住嘴了。
白飞拿起电话，挨个儿打电话给朋友们，祝他们端午节安康。
中国人就喜欢传统节日，尤其是老年人。这是要求和儿女们见上一面最正当的理由。
林老师家里今天大团圆了。两个儿子都带着妻儿回来了，女儿也带着女婿回来了。平时显得空寂阴冷的家里，此时到处是人，孩子们更是跑来跑去，上蹿下跳。
说好了每人做一个菜。大哥做的红烧肉得到了一致好评，大嫂做的清蒸鳜鱼让人叫绝，二哥的烤肉做得粗糙了些，被孩子们一顿嘲笑，他倒是毫不在意地说：“我笨我笨。”二嫂为丈夫找回了面子，一盘炒辣子鸡，香味都飘到街上了。轮到任剑锋，他终于暴露了自己最大的缺点，他根本不会做任何菜。还是在老夫人的指导下，手忙脚乱地煮了一锅白菜芋头汤，总算交了差。林韬煎了些培根，炸了一盘薯条，还拌了一盘生菜。孩子们说，姑妈做的东西太好吃了，都要求跟着姑妈过。
任教授今天也异常高兴，因为岳月带着欣欣回来了。
几年了，虽然女儿女婿照顾周到，可毕竟不知道儿子身在何处，过得好不好，老两口悬着的心就这么一直悬着。
欣欣都上小学四年级了，苗条而健康。只是话不多，见了爷爷奶奶，甜甜地说了声：“爷爷好，奶奶好。”就只是腼腆地微笑着不说话了。
岳月说：“爸爸妈妈，我对不起你们，剑锋不在身边，我还赌气跑到国外去，没能替他孝敬二老。请你们原谅。”
任妈妈说：“别这么说。你没做错什么。今后常来看看我们就好。”
欣欣微笑着的脸上忽然挂上了两行泪水。
任晓君心疼地把欣欣抱在怀里，轻声安慰着。
彭健带着林丽到他父母家过节。
即将首次与彭健父母见面，平时连鬼都不怕的姑娘，此时却陷入到巨大的恐惧之中。
到了家门口，林丽已经挪不动脚步了。全靠彭健的一只大手推着她的背，硬把她推进去了。
这是个巨人之家，父亲和儿子差不多高。母亲和妹妹也比林丽高了一头。
虽然人高马大的，一家人却极其温柔。跟林丽握手拥抱时，都是轻拿轻放，十分爱护。
彭爸爸和彭妈妈没有对林丽进行任何审查，只是拿出些好吃的水果给她吃，不停地夸奖她长得漂亮，又懂礼貌，性格温柔等等。
妹妹彭佳拉着林丽到自己闺房里，给她看新买的衣服。
拜见未来的公公婆婆顺利而愉快。
杨彦彪早早地把商家全赶回家过节去，关了商场大大门，把回不了家的十几位员工召集到自己的房间里，自己做饭做菜，欢度佳节。
他搬出了铁路公寓，租住了一套单元房。搬出公寓时，火车乘务员们依依不舍，纷纷与他拥抱告别，好像是在送别远行的亲哥哥。
最难受的是杨家顺，曾红花虽然让他进了屋，却不准他上床。也不跟他一起吃饭。
曾红花独自吃完了饭就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杨家顺把她剩下的饭菜一扫而空，还吃了半个粽子。洗碗收拾完了，就蜷缩在沙发边看电视。
电视正在播新闻，一个叫阿罗约的女人当上了菲律宾总统。
杨家顺想，菲律宾在哪里？看那些人和中国人长得一样啊。
姚刚没有回家团聚，而是守在办公室值班。
最近贵州的毒贩沉渣泛起，又开始频繁地贩卖毒品。公安机关加大了打击力度。加班加点，四处出击。姚刚作为主管领导，连续许多天都没有休息过。
禁毒局的何局长进来，手里捧着几个粽子。
何局长说：“姚厅啊，不管怎么说，粽子还是要吃两个啊。不然这端午节就白过了。”
姚刚笑着说：“好啊，来，坐下一起吃。不能喝酒，我们就以茶代酒了。”
手机响了，是女儿姚子君打来的。
“爸，我把男朋友带回来了，你又不回家，唉，本来想让你教训他一顿，叫他对我好点呢。”
“怎么，他对你不好吗？”
“哈哈，开玩笑的，他对我挺好的。”
“他是做什么的？”
“原先在银行，现在说想要自己创业。厉害吧？”
“好吧，我在值班，不多说了。带我向他问好。再见。”
街上异常地空旷，有家可归的，都回家团圆了。过节好啊，把一切烦恼都抛开不想了，把所有的雄心壮志也抛开不想了。只想着家人，只想着天伦之乐。
大桥下，也有人不急着过节，只想趁着人少，赶快完成交易。
李秀芳和那个贵州女人交换了皮包，清点好了，便各自离开。
李秀芳一路跑回小宾馆，李勇洪准备好了酒菜和粽子慰劳姐姐。
两个人兴奋地吃喝起来。
李勇洪说：“姐，你不打个电话给姐夫吗？”
李秀芳说：“打电话给他干什么？又没什么事。”
李勇洪说：“今天过端午节啊。”
李秀芳说：“嗨，过什么节。来，喝酒！”
姐弟俩干了一杯。
李勇洪说：“你大儿子十二岁了吧。听我朋友说，他小小年纪就在社会上混了。天天跟人打架。”
李秀芳说：“都怪他爹，没什么本事，连孩子都管不好。”
李勇洪说：“姐夫是个老实人，就让他好好当老实人吧。以后，要是我们都被枪毙了，还有个人守在家里。”
李秀芳说：“放屁！什么鬼话，我们怎么会被枪毙？等钱赚够了，就不干了。只要小心点，没事的。”
李勇洪说：“没事就好啊。”
李秀芳说：“最近，警察是抓得比较紧。我想啊，下次带货过来，就藏在我儿子和女儿身上，怎么样？小孩不会被怀疑的。”
李勇洪说：“是啊，小孩就算被抓到了，也不会被判刑的，更不会被枪毙。”
李秀芳说：“好，就这么干。”
胡晓峰把一家小宾馆的二楼整层租下来作为临时办公室。
任剑锋和徐波走进来，迎面碰上了丁永福。
丁永福问：“你们找谁？”
徐波说：“我们找胡总。”
丁永福又问：“你们是做什么的？”
徐波说：“侨泰公司的。”
丁永福撇撇嘴说：“什么侨泰公司？想干什么？我们不接受推销哦。”
徐波耐住性子说：“我们也是搞房地产的。想和胡总交流一下。”
丁永福说：“各干各的，有什么好交流的？”
眼看徐波就要发火，任剑锋说：“是专员叫我们来交流一下的，为了房地产业的良性发展。”
丁永福哼了一声说：“好吧，在这儿等一下。”
丁永福转身进去了。过了片刻，胡晓峰出来了，后面跟着丁永福。
胡晓峰伸出手说：“二位好，我叫胡晓峰。早就听说铜仁的侨泰公司了，我还正准备去拜访呢。”
徐波和任剑锋跟他握手致意。
进了办公室，胡晓峰叫人泡茶。
胡晓峰说：“请二位尝尝我们家乡的龙井茶。”
茶端上来了，茶香四溢。天下闻名的龙井确实不一般。
胡晓峰说：“专员给我介绍过你们的项目。嘱咐我们要良性竞争。其实，我们两家的风格和定位完全不同。而现在购房需求非常大，所以啊，我认为目前我们之间还不会有非常激烈的竞争。”
胡晓峰又介绍了天都小区的大体规划。全封闭，有地下停车场，一楼不做商铺。与现在普遍建设的开放式，街道式小区完全不同。
徐波说：“这样搞，成本太高了吧。”
胡晓峰说：“成本高，自然售价就高。我们小区的售价肯定比你们的要高得多。以后的物业管理费也会高很多。”
任剑锋说：“胡总，你们这样的小区会成为将来发展的趋势。不过，有点超前了。可能要再过三年或五年后，人们才能接受你们这种高价格，好享受的房子。现在这样搞，会很难卖出去。当然，只要你们资金能撑得住，撑过去几年，房子一定会卖出去的。而且价格还会上涨。”
胡晓峰说：“您说得有道理。不过，我比较乐观。我想，最多熬过去一年，等住进去的人把他们的体验传播出去，有更多的人知道我们这种小区的优越性，很快就会转变观念接受我们的。”
任剑锋说：“是啊，这个转变过程需要多长时间，是不可能准确预测的。关键是在卖出去之前，资金大压力会非常大。”
徐波说：“我可不愿意压资金，就喜欢资金快速流转，越快越好。”
任剑锋问：“能不能透露一下你们的售价大概会是多少？”
胡晓峰大方地说：“估计会在一千六百以上。”
徐波很惊讶：“这样的价格，在贵阳也卖不动啊。胡总，您是开玩笑吧。”
胡晓峰说：“真的，不信你们到时候看，要是我瞎说，你们就把我当骗子看待。”
回去的路上，徐波说：“荣老师，您觉得胡总说的那些，是不是在给我们放烟雾弹啊？”
任剑锋说：“我觉得不是。其实他的小区建设模式就是将来所有小区都会采用的。一是居住者体验非常好，在一个不受外界干扰的封闭环境里，出门只有花园，没有车辆。管理很集中，可以面面俱到。安全感和舒适感都很好。二来，可以获得物业管理收益，还有停车收益等等，这些收益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只是，近两三年内，这种小区还难以让人接受。如果你们搞第二个、第三个小区，就必须按照这种方式来建了。开放式的小区，以后应该都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