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你想要兄友，别人却不想弟恭
辛久久再次看向眼前人“你……可不可以把跟雩风相关的事情都告诉我，三年前你们成亲到底是为了什么？”
赵瀮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好，开始缓缓道来，从她第一次找自己帮忙调查她父亲开始，一直到最近提供暗杀地点为止，知无不言。
辛久久全程安静的听着，一直到讲完之后仍然沉默良久，她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她想去臭骂她，为什么要对一个丝毫不爱自己的人付出这么多，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义兄。
到最后，对方甚至连她的心意，都没察觉到一丝一毫。
可是事到如今，她没有机会去骂醒那个已经沉睡的人了，心底便只能留下深深的遗憾以及敬意。
辛久久恍惚着站起来，向外走去。赵瀮知道她此刻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便没有再开口。没想到她快要走出门口的时候突然开口“那你呢？”
还没等房间内的人回答，她似乎意识到什么，又立马改口“没什么”，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隔着屏风，赵瀮看着她停留又快步离去的倩影，想到她刚刚欲言又止的提问，感觉一片颓然。
辛久久回府途中，发现一群人围着北夷人的馆驿。馆驿大门紧闭，门口被丢了不少臭鸡蛋和烂菜叶，甚至还被泼了一些不知名的液体。
赶马车的仆从解释，暗杀辛毅将军的事件传开之后，旧恨加新仇，民众怒气冲天，自发聚集到北夷人的驿馆要给辛将军讨个公道。
辛久久放下车窗的帘子，长叹一口气吩咐道“走吧。”
回到府上，府中的人都在忙着收拾东西，辛久久来到正堂，爷爷正在跟虎伯交代着什么。
见到她进来，辛老将军一脸严肃的看向她“久久，我要出门了。刚刚三殿下送来了一部分杀手的身份名册，趁着现在好时机，我要去各地拔掉他们的据点。”
而另一边，朝堂上早已吵翻了天。先是大理寺寺卿上书弹劾林雩风的父亲，勾结外敌，且残害国家栋梁，并且直接拿出了一摞他本人的亲笔书信，无论他怎么矢口否认都难以服众，因为是亲生女儿提供的证据指控。
景兴帝随意翻了几封大发雷霆，下令让人彻查，里面涉及到的利益盘根错节，朝野动荡。
接着兵部尚书也被指控与此次暗杀有关，因为此次事件的关键人物庆安是他收留的学生。
郑大人直言是庆安私人恩怨，自己毫不知情。两方吵翻了天，因为目前没有直接证据，圣上让他禁足府中配合调查，直到结案。
而太子，因为监国办事不力，被禁足东宫反省。
早朝之后，圣上回了御书房头疼难忍，紧急传召了御医问诊，除了三皇子在身边侍疾，其他人谁也不见。求见的大臣们各怀心事怏怏回府。
傍晚，一位花白头发的老人推开东宫太子殿下的寝殿大门，夕阳泻入殿内，人的影子被拉的老长。空荡荡的大殿尽头，赵洵正端坐在桌前抄写着什么。
见到来人走近，微笑着起身扶着老人坐好之后，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他面前刚刚抄写的内容摊开，是《战国策》里面的靖郭君将城薛篇。他刚抄到海大鱼的地方。
老人扫了一眼之后，深深叹了口气“洵儿，心善是你的优点，也会害了你的。”
他笑了笑，眼底的忧虑掩饰不掉“洵儿又让外公费心了。”
“你想要兄友，别人却不想弟恭。一旦逮到机会，便想要从你身上撕下一块肉，丝毫不手软。哪怕你还在想办法维护他们。”老人皱着眉。
“君不闻大鱼乎网不能止，钩不能牵，荡而失水，则蝼蚁得意焉。”赵洵一边默写一边读出声音“外公，兄弟相争是一回事，南桑的便宜不可让外人沾染半分。”
“所以，你就连外公也开始欺骗了？一边假装同意暗杀的事情，一边又将消息透露给辛久久。”
老人不似刚进门时候那么平静，恼怒的脸开始涨红。
他没有否认，抬起头直视老人，眼底满是痛楚“我，我只是不想外公越错越多。”
“好好，好一个越错越多。洵儿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只是，看看你母亲吧，不要步了她的后尘才好。”老人忍不住陡然提高音量。
想到那个在佛堂蹉跎了半辈子的女子，赵洵痛苦的闭上双眼，他，就是不想再步入母亲的后尘啊。
良久，他睁开双眼，坚定回复“若母亲知道，也会赞同我这样做的。外公，有些事情勉强不来的。我们一家人安稳度日不好吗？”
老人冷笑出声“安稳度日？你父皇愿意让你们娘俩安稳度日吗？他为情所困了半辈子，为此辜负了你的母亲，你母亲年轻时候是那么活泼可爱的人，可是现在呢？躲在深宫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父皇现在，又开始任用那个贱人的儿子，谁知道后面还会做出什么昏聩的事情来。”
上一辈的恩怨是非，他实在没有资格去指责谁。他理解外公因为心疼女儿而对父皇和二弟有着无尽的埋怨，但也无法开口告诉任何人这里面的隐情。
说与不说都是错，争与不争也没有选择。赵洵恨自己什么都想要，却什么都抓不住。
见他没有再说话，老人平静下来，安慰他“洵儿，属于你和你母亲的东西，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抢走。你只需什么都不用做就行。”
赵洵内心苦涩不已，他最终，只能轻轻点头“好。”
两日后，经过辛老将军的做主，林雩风被认在辛柔柔名下当作义女，再加上生前筹集亲生父亲的证据经圣上赦免，没有被周家牵连。
林雩风最终还是被葬在了她母亲的身边，众人散去之后，一位独眼的老伯拎着食盒来到二人墓前。将东西摆放好之后，呆呆坐在不远的草地上看着。
不远处，落光了树叶的光秃秃树杈上几只寒鸦开始“哇哇……”叫，在寂静的山谷中显得格外凄凉。老伯将头埋在双膝上，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