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母亲叫阿芷
“后来呢？”赵瀮佯装镇定走到桌子前坐下，老婆婆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在房间各个匣子里找着什么。
“你母亲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让人不敢靠近，但是我知道她是个善良的人。你母亲快要生产前，我被请到院子里住了下来。当时我家的老头子生了重病急需银两，你母亲知道后立马让人给我送来了一包银子。奇怪，装银子的荷包我收的好好的，放哪里了呢？”
赵瀮静静听着老婆婆的话，低垂着眼睛，不再过多打扰。
老婆婆换了个箱子继续翻找，继续道“后来我家老头子病好了，我想当面磕头道谢，却被你母亲拒绝了，但是我知道她只是不善于应对这样的场面而已。”
“找到了。”老婆婆从箱子里拿出一个木盒子，走到赵瀮面前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个干干净净的杏色荷包，上面绣着兰花，并不是很精致。
赵瀮拿起荷包，轻轻抚摸着，似乎想要从上面感受到它主人的气息。
“你母亲身材高挑，容貌出众，最爱穿白色的衣衫，无论什么时候看到她都觉得像是仙女下凡一般。只是对于女红这些似乎不太拿手。”
“可是啊，就算是如此，你母亲还是坚持亲手给你绣了好多东西，肚兜，鞋子，衣服。”
见他听的认真，目光也柔和下来了，继续道“你母亲很爱你，她虽然沉默寡言，但是经常看到她抚着肚子讲话，唱儿歌。”
赵瀮看着荷包沉默良久，从袖子中掏出一张画像，上面是一位年轻男子。男子戴着玉冠，看得出来是一位贵公子。
“你可认识他？”
老婆婆将画像拿起来靠近桌子上的蜡烛，惊讶道“这不是老爷的画像吗？”
闻言，赵瀮顿时脸色苍白，画上的人正是自己让母妃画的父皇年轻时候的样子，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又开始翻滚“婆婆可确定？”
老婆婆笑道“老婆子我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记性还是很好的。你母亲给你父亲梳过头发，当时给他戴的玉冠就是这个，你父亲很喜欢，一直戴着。”
赵瀮闭上眼睛，心里五味杂陈，喉咙滚动了一下，睁开眼睛继续问道“后来呢？”
“后来啊，红颜薄命啊。你母亲生产完的那个晚上，突然闯进来一位拿着红缨枪将军模样的人，和你父亲在正厅里争执良久。当时你母亲生产完我抱着你来想给你父亲看看，只听见那人的声音好像很是愤怒，但是又好像带着哭腔，我只听见祸国殃民……我来动手……”
赵瀮如遭五雷轰顶一样，睁大了眼睛，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厉声道“你说什么？你说清楚。”
老婆婆被吓了一跳，看着他猩红的双眼，紧张不已“那时候我才猜测你父亲怕不是什么商人，应该是个大官儿吧。”
“后来呢？”赵瀮握紧的拳头几乎要将手心掐出血来。
“后来……后来……来了人说孩子平安出生，给了我一大笔银两让我连夜回家，第二天我实在担心你母亲的身体又去了一趟别院。可惜去的太迟，别院已经成了一堆废墟。周围的人说别院半夜起的火，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火光冲天了……”老婆婆回想着当时的场景，声音开始哽咽。
窗外开始下雨，雨水打在屋顶上滴滴答答，赵瀮只觉得喉咙像梗住了一样，心底有东西想要冲出来。
“里面只抬出了一名面目全非女子的尸体，无人认领我便请人将她安葬在了柳圣湖边上，我觉得她应该是你母亲，而其他人全都不知所踪了。再过了一年，埋葬女子的地方整整齐齐，坟墓如凭空消失了一般，我找了很久都找不到了，只好每年在湖边上祭一祭。”
“我知道你父亲母亲身份肯定不一般，大家族宅内肮脏事多，我也怕惹来什么祸事，所以这些事情我谁也不敢提，直到今日看到你。”
老婆婆擦了擦泛红的眼眶“只是可惜了你母亲，那么好的人……”
尽管来之前心底已有所准备，可是真相完全超出了预想，赵瀮只觉得大脑一片混乱。紫石奉命在村口等待着，见到主子淋着大雨走过来的时候大吃一惊，连忙拿着伞上前。
“不要跟过来。”
紫石见他浑身散发着寒意，似乎随时都可能爆发，焦急的待在原地毫无办法。
雨水顺着下巴往下流淌，衣服全贴在了身上狼狈不堪。不知不觉竟然沿着来路走到了柳圣湖边上，赵瀮站在湖边开始回过神。
“红缨枪、祸国殃民。”
还有谁敢拿着红缨枪面圣，还有谁敢对着父皇大骂祸国殃民。
怪不得他从来都是避着自己，怪不得他看自己时经常流露出跟父皇一样厌恶的情绪。
然而当他陷入自我厌恶和仇恨的情绪里时，另外一些欢快的声音也同时在脑海里响起。
“阿瀮文武双全，是最好的！”
“阿瀮……你……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做南桑第一首富呀？”
“你敢骂他疯子我就敢骂你猪头；你敢扔他香囊，我就敢砸你玉佩。”
“这是我今日逛集市的时候发现的，好看吧。我看到第一眼便想到你肯定会喜欢。”
“阿瀮……”
“阿瀮……”
两股声音在脑海里撕扯着，赵瀮抱着头跪坐下“早知道，就离她远一点了……”
他一直以为她是自己孤苦人生中唯一的甜，现在这颗糖里也裹了毒药。
辛久久，你要我拿你怎么办……
当第一遍鸡叫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破晓。赵瀮就这样在湖边呆坐了一夜，回过神发现手里捏着一样东西。是母亲绣的荷包，已经湿哒哒满是泥土。
原来自己也是有母亲疼爱的孩子，原来自己本不用这样从小遭人厌恶和白眼的。赵瀮一把捏紧荷包放进袖子里，眼神突然变得狠厉起来。
他既痛父皇的薄情寡义，也恨辛老将军的牵连无辜。祸国殃民！自己偏要把这国攥到自己手中，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祸国殃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