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救命稻草,梦幻泡影
关九略带嘲讽地说:“这就是小道消息了,关山说他昨晚睡觉被鬼压床,早上起来一看脖子被掐紫了。鬼灯,有个词叫‘欲盖弥彰’,侬晓得伐?”
她知道那个妖精的名字叫阿翡。
她和余飞打了个照面,同时怔了一下。她先喊了出来:
马放南山摇着一根手指:“nonono,关山这是为了咱们鸠白的未来,为了艺术而献身,各位需要对他表示出对人民币一般的尊敬。”
母亲现在不过四十八岁。她热爱照相,喜欢带有老式岭南风情的一切东西。她喜欢看香港电影,王家卫镜头底下那些穿旗袍的女人是她的最爱。
医生说:按自然日。
“那怎么办?重新调?万一调完又坏了呢?”鬼灯问。
余飞到达国际展览馆的时候,恕机正在门口等她。余飞两天都没有对他尽地主之谊,恕机现在是铁了心要来和她一起参加晚上这个活动。
众人顿时心领神会,纷纷点头,脸上洋溢着老司机的微笑:“懂了懂了。”
这时候有一个微信群突然活动了起来,显示有at她的信息。
鬼灯心直口快地来了句:“那扣子也不用扣上顶吧?”
她身体一松,又像具尸体一样直挺挺地躺在了床上。她真想接着睡,但她不能,她还要去医院守着母亲,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睡懒觉对她来说从来就是件奢侈的事情,即便出了缮灯艇依旧如此。
余飞回复说:“妈妈病重在icu,我得照顾,大家玩好饮好。”
有谢涤康在,他们自然不敢调戏余飞。余飞跟谢涤康说要不我还是退了吧,就我一个女的多不好。谢涤康说没事你屏蔽就行,这些人脸皮厚的很,你刚回y市没有工作,这些人在要紧的时候都可以帮衬你。
恕机赞叹:“余飞妹妹真厉害,这才回来几天,身上就背了这么多恩怨情仇。”
尹雪艳很直白:“操。”
众人若有所思地点头。
关九倒是爽快,说:“官方解释呢,就是关山发现可能有人在对我们使坏。今晚所有的演出,只有咱们会用到投影。前两天调试好的投影机器,今天早上关山一查,发现又不能用了。”
余飞顿时意识到自己不自觉地想到一边去了,但她反应奇快,拿筷子尖指着恕机说:“你门牙上有棵菜。”
恕机说:“咦,你怎么突然在笑?”
余飞只当没听到也没认出来她,匆忙逃走。
余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答道:“他们心术不正,别理他们。”
总之当光线消失的那一刹那,事情突然就失控了。
还好,在她睡着的这段时间里,母亲那边没有出什么状况。
余飞白天的时候不是很想去想白翡丽。她不想否认昨晚的感觉让她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奇妙的愉悦之中,但她本能地去防备自己想要更多。冷静下来,她仍觉得昨晚的行为羞耻。或许是因为滂沱大雨,或许是因为遮盖了一切的黑暗,或许是极度精神紧张与亢奋带来的迷乱,也或许是母亲突然发病给她造成的恐慌和不安。
关九耸耸肩:“能有什么办法?时间这么紧,难道我们还去查是谁暗中动的手脚?关山用了个最粗暴的办法,找上这个剧场的负责人,请他出去吃了顿饭。至于吃的什么你们就不用关心了,总之今晚的音乐、灯光、投影什么的,应该都不会有什么问题。他穿这么正式,自然是为了表明一下态度——我们不是来玩儿的。”
言佩玲问:你们icu病房的“一天”怎么算?
十六铺是澳门的老赌场,那当然不可能今晚返来。阿光又专门at了余飞问她有冇时间,余飞见没有谢涤康陪着,自然是不敢同他们一起。
“我们认识他这么久,见过他穿这么正式的衬衣吗?我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一个看不见的妖精站在她面前。
“关山今天是不是发疯了?”
鬼灯、尹雪艳、一念成仙、马放南山等人看着白翡丽像一个幽灵一样从舞台前晃过去,眼睛都直直的:
这个群的名字叫“人人都爱宋慧乔”,是谢涤康的一个狐朋狗友群,里面有六七个人,包括阿光。自从余飞回了y市,找谢涤康帮忙挂医院专家号和买燕窝,谢涤康就把她拉进了这个群。这里面的人和谢涤康一样,乱七八糟背景复杂,但是野路子也挺多。这个群的日常就是分享毛片儿或者拉帮结伙出去夜蒲,再然后就是聊今天我在哪里跑生意在当地媾了个女那女的嗓子眼好窄还是个白虎之类。
余飞洗澡换衣,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去了医院。从icu的玻璃门,仍然能看到母亲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紧闭双眼,身上插满了管子。
四十八岁在现在的社会里不算是个很老的年龄,对于女人来说,四十八岁仍然可以风韵犹存,仍然可以活得自信潇洒。但母亲一定没有想到,她四十八岁的时候,就已经站到了死亡的边缘,活得不像个人了。
余飞离开医院时,意外在医院大门口遇见了一个中年贵妇,珠光宝气,打扮入时,五十多岁的年纪,看上去也不过四十出头。
余飞心想,那不都怪你算的那个破狮子吗?
见众人目光移向她身边,关九回头,看见余飞站在她身后,夕阳的余晖,沿着她的身体画出一道修长而优美的浅金色曲线。
关九双手插兜踱步过来,问:“都看什么呢?一个个火烈鸟儿似的。”
这时候正是闭展时间,人流量特别大,不少人以为恕机是个coser,乐滋滋地过来和他合影。有人问恕机cos的谁啊,恕机一口河北话:绳命,是入刺的井猜,绳命,是剁么的回晃。旁边的一个女孩子塞给他一只猴子公仔。
好在阿光就没有再纠缠她。
众人异口同声:“都想听。”
国际展览馆的实验剧场,鸠白工作室在做最后一次排练前的准备。
恕机穿一件木兰色僧袍,挂一串木槵子念珠,高高瘦瘦,英俊潇洒,尤其是脸上还挂着万分讨人喜欢的笑,站在展览馆门口十分惹人注目。
余飞没有反对。在icu中,总归让人更有安全感一些。
icu不准探视,她就在能看到母亲的玻璃墙外坐到下午五点。言佩玲过来了,医生对言佩玲和余飞说,病人症状已经稳定了,但是时日所剩无几,建议不要再在icu待着了,一天七八千,也治不好病。
关九抱着胳膊说:“你们以为那位姑娘好请?那可是尊菩萨。为了能请到,咱们关山可是使尽了浑身解数——”
关九道:“你们想听官方的解释呢,还是想听小道消息?”
这段时间母亲生病,这些人的确帮衬了不少,她便没有退群。他们日常发的那些东西,她就只当看不见。
“今天这么热穿一件长袖衬衣?扣子还扣到最高一颗?袖扣也扣这么整齐?”
言佩玲就说那再观察一下,我们今晚十二点前把病人带回家。
众人也都默了一默,心里头都有了数。
看着恕机吃干抹净,她说:“走啦。”
余飞把这个招摇撞骗乐不思蜀的破和尚拉走,去对面的小酒楼里吃了顿晚餐。吃饭的时候竟又碰到离恨天、绫酒、阴度司等非我工作室的一群人。恕机都看出问题来了,问余飞:“隔壁那桌人是不是和你有什么过节?”
这一回是阿光招呼着所有人今晚出去喝酒,有三四个人应,谢涤康说,你不早讲,我今晚在十六铺陪两个九龙塘的老坑(老头)赌钱,返不来了。
余飞沾床就着,一直睡到将近中午。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抓起手机来看——没有电话,没有信息。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们纷纷表达了疑问。
鬼灯仍然一脸困惑:“关山和那姑娘不是不认识吗?怎么突然就献身了?”
余飞灿灿然地拉开一个笑意:“我没来晚吧?”
就像在“筏”的那晚一样,他是她的梦幻泡影,也是她的救命稻草。她抗拒不了这种诱惑,却也知道不可久长。
“余……飞?”
尹雪艳皱眉:“真是没想到,关山这么快就焕发了第二春。”
恕机飞快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