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分飞燕（九）

    “是啊，反正人都快走了，要烦恼也就一两趟，担待担待。”

    表哥说不过他，只好离开，只是离开前同方竹讲：“这些年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该过去的总要让它过去，你不能活在过去啊妹妹。”

    方竹站在十字路口犹豫了。

    同何之轩离婚以后，能够拼搏到如今的状态，她是心满意足的，也自觉做得很好。

    真的能够就此催眠未必不是一种幸运。

    “家里靠谱不就行了？人家明年就要去哥伦比亚念新闻了，你这老行尊宽容点。”

    只是——“君远咨询”这个名头，她实在熟悉。以前知道这间公司，因为是好友杨筱光任职的企业。如今——因为杨筱光那晚的一个通知，这家公司变得同以前不再一样了。

    老莫也意外，不过见是方竹应承，倒也放心，说：“报道也简单，是个广告人专题，那公司也算业内老牌企业了，老总出来做个专访很正常。”

    可惜不能。她拼命回避的未必不是她拼命想要再接近的。

    呼呼的一阵冬风吹过来。这几天她晚上都睡得不好，又总忘记关紧窗户，早上起来受了凉，鼻子本来就上下不通气，好了，这下猛地涩滞，感冒病毒全线发作。

    接到“君远咨询”的人物采访任务是在两周后。这本来不是方竹的工作，是社内另一个助理记者接的软文广告，连摄影记者都约好了，这助理记者突然因为失恋喝多了不能来。

    马上有人咕哝：“这助理记者的工作态度太不靠谱。”

    她到底想怎么样呢？在李晓的葬礼上连往前踏一步的勇气都没有，却在今日接下了去他公司采访的任务。

    这个城市还是太小，命运之线弯弯绕绕就会又交缠在一起。

    因为“君远咨询”的客户中有好几个是报社的广告大户，广告销售总监特特跑来同老莫打招呼，要再派一个资深的记者去，好让对方老总有点面子。

    方竹没有作声。自己不好多说人家，谁又比谁更清白呢？她曾经也做过这样“讨嫌”的事情。

    那天的葬礼上，他没有回头，他不知道她就远远地站在他身后，就像很多很多年前一样吧？可是，他进了那家公司，他一定遇到了杨筱光，他知道杨筱光是她的至交好友。

    方竹面向朝阳，朝表哥笑得神气活现，说：“你瞧，我现在活得很充实，工作很努力，一切都很好。你们都放心吧！”

    只是在去“君远”的路上，她就后悔了。

    同事们都侧目。谁都知道经济记者出身的方竹可以跑社会新闻跑娱乐新闻跑两会跑世博会，就是从来没有接过企业的软文。

    老莫一贯民主，问在办公室内的几位：“谁有空跑一趟？”

    这个名头变作吸引她的旋涡，她知道该离得远远的，可是，心内挣扎又挣扎，最后她忍不住说：“老莫，我去吧。”

    方竹整顿精神，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她不住对自己讲。这种心理暗示近乎催眠。

    是的，活得很充实，工作很努力，一切都很好。这就是她的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