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片痴（二十）

    才一想，手机振起来，是母亲发来的短信：“你爸爸带了海参回来，礼拜五早点回来吃饭。”

    叽里呱啦的童言好像嗖嗖利箭，箭箭正中方竹心内涌动已久的、如今呼之欲出的靶心。她又羞又急，欲盖弥彰，想要捂住李晓的口，让她闭嘴。

    方竹想，他如今两头忙，哪里有空顾你？

    母亲素来善厨，父亲每回带来好食材，她都能料理出出色菜肴，一家三口和乐融融聚在一处吃一顿美食。

    观景湖是人工湖，做的是江南的假山假水。因为建于民国年代，多了些年代的滋养，如今这假山假水也称得上一句“山嶙峋、水荡漾，枝繁叶茂鸟语花香”。此处传说甚多：湖东有凉亭、有竹林、有花圃，适合恋人幽会；湖西山石偏多，灌木丛生，白日里看过去也是阴森森暗戳戳一片，自建校日起，往往有人择此处寻短见。

    反正每所大学都有恋爱圣地和自杀圣地，两者都同方竹无关。只是领着李晓走到湖东时，她见有好几对青春情侣徘徊湖边，喁喁私语，还是觉得对他们多有打搅了。

    李晓最喜欢去钓鱼，每回都是快乐地问父亲拿了鱼竿，一个劲儿对方竹说：“我爸爸最喜欢钓鱼，小时候老带我去，现在不带我去了。”

    李晓口齿伶俐声音响亮的一番话，听得方竹目瞪口呆。

    李晓可不管这些，大笑大叫着跑到湖边，甩了鱼绳入水，方竹不住叫她“小声些”。有情侣朝她们翻白眼，嫌弃她们吵闹。

    李晓凑过来，像朋友一样用着小大人的口气对方竹说：“小方姐姐，你要勇敢地追求爱情。现在人好的男生很少的，像道明寺那样主动追杉菜的男孩子少啦！现在流行女孩子倒追嘛！不然好的男生都被抢光啦！”

    李晓抖了抖鱼竿，撇一撇嘴：“你们当我都不知道呢！我什么都知道。你喜欢小何哥哥对不对？你看到他都会脸红，你看你现在就脸红了。”

    她很愿意代替李润或者齐老师带着李晓去观景湖钓鱼。

    方竹一直认为，这样的情境该是最平凡的生活吧，没有想到李晓连这样的幸福都很少体味。

    方竹没料到她会讲出这样的话，闹了个大红脸，忙说：“你瞎说什么哪？”

    小孩子的无忌童言让方竹恼羞成怒：“你就不好好学习吧！整天想些不靠谱的事情。”

    李晓倒是顶开心能打搅别人的好事，存心把话说得更响，惹得情侣们另寻幽会处了。然后她用一副大获全胜的表情对方竹讲：“哈哈，姐姐，如果你和小何哥哥来这里谈恋爱，我就不会这样了，我帮你们把其他人赶走。”

    她小女孩还嫌不够，加上一句：“哼！小何哥哥这样的男生，马上就要毕业了，你再不抢，就要被不三不四的女人抢跑了。”

    方竹握着手机。这手机是母亲挑选，父亲付钱。双亲从来都是军区大院内的模范夫妻，男主外女主内的典型。虽然父亲军务缠身，常常不着家，但每一次回来，都会给母亲带一堆时令食材，向母亲作揖，道：“劳烦劳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