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如此这般谈恋爱
真丢脸。
莫北继续说:“没人能阻止得了如今的何之轩。我想,这是一个好时机,而你是不是更该用积极一些的态度来处理各项事件,包括你的家庭?”
她自己扯过手帕,知道疼了,一时龇牙咧嘴,牙根都酸了,酸到泪腺,眼泪开始酝酿。
莫北忍不住揉揉她的长发,说:“你呀!”脸上是无可奈何又好笑的表情。
“一定是你工作态度不好。”她松开手。
杨筱光想,莫北说话有度还留令人思考的范围,尺度把握得真好。她就把话题起到了别的地方去,说:“真想同史密夫一战,好教他不能小视中国人。”
杨筱光也捉摸不透他。
杨筱光想想,确实。整个公司在这桩业务中最退无可守的只有何之轩,她又有什么好怕呢?
“好吧,性格决定命运,我决定追随命运的脚步。”
莫北说:“高尔夫俱乐部。”
杨筱光看见他桌子上没有咖啡,他的秘书又不在座位上,于是亲自泡了一杯咖啡送进去。
因为莫北,因为风趣,因为稍后的虾饺,杨筱光偃旗息鼓。但她的运动细胞仅限于短跑,其余一概不精通,对高尔夫也是一知半解,看莫北从车上带的是全套装备,一副认真打球的样子,她倒确实是真真切切的“陪打”。
莫北朝她微鞠一躬:“谢谢陪打。”着实风趣。
杨筱光不是不惊讶何之轩的担当和大气的。她想,这样的领导才算是有领导的格调,菲利普在他面前,是颇显那么些小家子气了。回心又一想,这个男人,他同方竹……她知道自己管闲事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方竹正色地对着莫北:“你—”但又不再说下去。
杨筱光开始担忧起来,说:“方竹和何之轩,还有和她爸爸的事情,我其实知道得不多。我一直很想帮她,但无从下手。”
杨筱光没有听到,只顾自己说道:“男人不会修电脑,不如回家卖红薯。女人,就情有可原了。”
杨筱光大感兴趣,又疑惑:“怎么会这么远?”
莫北擦擦镜片,说:“我想我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没有找到男朋友了。你干什么都爽快,唯独对谈恋爱这件事情特别黏糊,想得太多,胆子太小。”
菲利普道了一声谢谢,轻轻抿了一口咖啡,然后说:“我在这里工作了十五年,够久了。换一个人来做,你们更有新鲜感吧!”
莫北说:“所以中国人要自强。”
她还是不肯说,杨筱光也就不追问。只是她又说:“我觉得莫北说得对,你是不是应该回家看看?你爸爸的年纪比我爸爸还大个三四岁呢!”
“不过你也别太精细了,你的缺点就是想太多,又放不开,做人不能这么精益求精的。”
莫北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还反了一下光:“事务所里几个小实习生都疯了,天天讨论谁谁晋级,我听都听成了熟人。”
“瞧,今天来对了,激起一爱国青年的热血,民族产业的明天有希望了。”
送方竹回家之后,莫北再驱车送杨筱光。少了方竹,气氛登时又冷下来,杨筱光又琢磨,聊些什么呢?她其实是记得莫北约她的原因的。
莫北下来为她开了车门,杨筱光正要躬身钻进车里,无意往旁处一瞟,正见单肩背着书包的潘以伦往办公大楼里走。
杨筱光眼前的小星星还未灭,莫北已下了车走过来,把手伸过来,掌心有手帕,揉着她的额头。
他这样的语气、这样的态度,近乎于调情了。
同“奇丽”的合作是逐渐顺畅了,本来两家公司亦是各司其职。“奇丽”落力在选秀比赛上头,一切都如预期地进行,潘以伦成功晋级地区赛三甲,需要为不日开始的全国总决赛做准备。
杨筱光捂着额头一路惨叫:“我疼。”
她用锐利的目光审视着他,他用手挡:“今早上庭被一女检察官用这种眼神刺了一上午了,差点儿没体无完肤。你饶了我吧!”
“我不要下去,我仇富。”事实上她今天穿的还是礼拜六的米奇套头t恤,来到这里,只觉得又是献一遍丑。
而莫北会把玩笑开得更进一层,送她回家时会说:“包吃包送,交我这样的男朋友是不是很划算?”
“撞到门板上了。”
“老兄,你别这么言情好不好?”
家门大开,杨妈眉开眼笑,杨爸心花怒放。
走近了,他们才看清楚那头的那群人其实是在开一个小型的记者招待会。被团团围着的是一个洋人,高头大马的,坐在正中很是不可一世。
老陈携她向何之轩做报告的时候,连何之轩都看出她的疲态,问她:“要不要请两天假?”
杨筱光小眼珠子乱转,一忽儿惊喜万分:“啊!绿灯亮了。”
史密夫被一群人围着的感觉相当好,大有夹着皮包来中国的洋资本家的腔调,接口方竹这个问题后更是唾沫四溅,将自己描述成中国老旧品牌的救世主。
“据说香港董事会要咱们这两年上市呢!”
何之轩笑了笑:“你们都辛苦了。”
杨筱光不再说话了,回到自己的格子间,一转头,看见ceo办公室内的菲利普正站在窗前发呆。外面的光线太明媚,照得他老态毕现。
杨筱光发觉车的方向是上了内环往郊外去,不由得问:“这是要去哪儿?”
但看到潘以伦来训练,这还是头一回,所以,她还是很亲切很高兴地摇手招呼:“正太。”
梅丽斥道:“别这么讲小杨。”
潘以伦摘下墨镜,眼睛还是那样漂亮,说:“乐意效劳。”
不用说潘以伦,连梅丽都没扛住。
这里的环境同点心一样雅致,杨筱光守着虾饺上了桌,大啖美食的愉悦感都冲淡不了适才的不适心理。她说:“天天看着这些洋鬼子耍威风,还不如做明星家门口的狗仔队呢。”
潘以伦不动声色地望望她:“男朋友?”
“如果我亲你,你会怎么样?”
杨筱光思考片刻,说:“这话怎么说呢?我是不是过分纠结不识好歹了?”
他说:“我真不是开玩笑。”
话酸,杨筱光的眼睛也跟着酸起来。
沉默,连梅丽都沉默了。杨筱光觉得自己真诚实,丑事都能这么坦然抖落。
其他同事就没这么淡定了,连前台都同几个资深的同事互相交流起来。
杨筱光对过往云烟不过一笑:“好多年前的事了,亏你还记得,我只记得我是铜扁豆。”
方竹只是说:“他是一个值得学习的榜样。”
杨筱光当时正接着电话,是杨妈在报修电脑,原来是她老人家打网络麻将时不知错摁了什么键,一下就黑屏了,急忙致电杨筱光救驾。
潘以伦微笑点头,喝了一口橙汁,发觉太甜,皱了皱眉,想,她真是喜爱甜食。
莫北笑得很神秘,就是不和盘托出。直到到达目的地,杨筱光骇叫:“富人聚集区?”
在一旁的老陈跟着哈哈笑了,很满意爱将这么会讲话。他把手头另一个方案递给何之轩,说:“我们一直不能确定这个晚宴项目的主题音乐,听说政府的行政要员很谨慎,所以不能造次,破坏这个项目的整体效果。何总您看怎么做比较好?”
杨筱光直吸气:“已经丢人了,明天不用见人了。”
杨筱光并不在意,反问:“你说,我的人品是不是真有问题?”
挂了电话,梅丽问:“小杨,家里电脑坏了?”
他脚踏在中国的地头上,一口大话压下来,在场果真有记者开始愤慨,有人挑头问:“可我在五年前处处都能看见这个品牌,五年以后基本已经看不到了。原先的超市货柜上换成了贵公司的品牌,请史密夫先生解释一下。”
潘以伦确实是熟手,在dos系统下很快找到了毛病,然后就是系统重装。他说:“现在系统重装很普遍,要打理电脑太简单了。”
回头同方竹电话聊天时,方竹听了她的叙述,问她:“你是不是还不情愿和他正式开始谈朋友?”
莫北一见她鬼祟的样子就笑:“怎么被人追还一副做贼的模样?”
潘以伦又扭头看了看照片里那个少女时期的她,同如今的她,差别真不算大。她仍有一张热情洋溢的苹果脸,因为额头受伤,算是生了些瑕疵,可依旧精神,看得人都能提神醒脑。
这边的杨筱光心急火燎地连续说了几个解决方案都未能解决问题,不禁在电梯里直哀号。
在上药前,杨妈说:“你这抖五抖六的样子,在别人面前要丢人死。”
潘以伦弯了弯嘴角。
杨筱光也觉得他讲得是有点道理的,但是还没有到那个点子上。
莫北说:“有一个地方聘了香港丽晶出来的港厨,虾饺不比福临门的差。”
方竹的意见是正确的,杨筱光想,也许是还不够了解对方,所以她的自我保护意识才太过于强烈了,这样的态度是不端正的。
“我这不是心乱如麻着呢嘛!”
倒是莫北先开的口,说:“你还真是知心小姐姐,我一暗示,你就明白。”
莫北唤她快上车,随即发动引擎,车子缓缓驶动。他问:“刚才那个是不是参加选秀的?”
没想到梅丽格外善解人意,说:“小潘电脑不错的,要不帮你修修?”
方竹说:“你真是磕得紧,一开始谁都不可能一下子就感情很深的,谈朋友谈朋友,要多谈谈才能多了解,多了解才能有感情。再交往试试吧!有时候相处久了就自然了。”
这人问得好,正是方竹想问的,也是杨筱光和莫北想问的。且听洋人这样答:“任何模式都是不能够即刻就生金蛋的,我们带来国际市场,搏杀必然更激烈。斗兽场里孰赢孰败是见真章的工夫,因此奉劝某些中国企业,千万不要将国际资本当做万试万灵的保命丹,那也可能是未料生死的百慕达。”
而老陈也毕竟是精力有限,顾此失彼,“孔雀”项目的执行重担便完全落在了杨筱光肩头。她一手一脚组织企划、设计文案、开会定案,已经连续加了十四天的班,忙到又要为脸上新冒的青春痘烦恼。
莫北笑起来:“你有一个现成的机会,而且进可攻退可守。”
在莫北离开上洗手间的时候,杨筱光对方竹坦言:“我觉得莫北说得有道理,你是好人,我们领导也是好人,可你们为什么会闹到现在这样?”
方竹跟着笑,说:“当年她刚进公司,被老人欺生,丢在前台干了三个月,硬是顶着不辞职。最后写好一套方案交给老总,今天才能在这行继续安身立命。”
小星星未灭,白眼翻上来。
这话说得好,一下点透杨筱光。她惊呼:“我这样倒是能理解何领导的作为了。”
天气暖了,春天来了,花儿也朵朵盛开了。
莫北是言出必行的,真的开始光明正大地等在她公司楼下候着她下班,已被同事们看到好几回了。大伙儿笑她,小杨的桃花终于开了。
“理解万岁。”
最近梅丽为几个参加选秀的模特儿聘了形体老师,好巧不巧,训练室就租在“君远”楼上的健身房内,说是方便何之轩随时指导。杨筱光晓得这又是梅丽在胡乱拍马屁,那健身房本来就属梅丽新老板旗下的产业,这样可方便梅丽节省成本。
潘以伦轻轻笑了声:“你往后走路得看着前面啊!”
杨筱光捂着额头,咬着牙,眼泪都要忍不住了,老天,竟然这么疼。
杨筱光就坐在他身边,身上的气息都像充满了橙子的甜蜜。她一放松,就好像有了倾诉的欲望,说:“刚进公司时,这个看不惯那个受不住,见人事部克扣实习生的工资就一跳三丈高,结果被人家狠狠修理了。但我倒也不觉着什么,不过就是在前台混了三个月光景,单凭脑子好使,始终能够修成正果。可如今不一样,发觉再平稳的环境下也有暗流波涛汹涌,不是我能控制的。”
方竹苦笑:“你真机灵,这样接他的翎子,当他的说客。”
莫北不动声色地接下话茬儿:“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年美国某个奶粉牌子把过期产品销到国内,被检查出来以后就启动大型危机公关,招呼到的记者人手一笔超乎寻常的车马费,偏何之轩把钱退了回去。”
杨筱光欢呼:“哦耶,正太你真能干。”
“香港总部董事会易主,老菲卖命的家族要撤股份,支持何老总的股东上台了。”
他就是这样,不由分说地带她赴一场场美食约,让她在酒足饭饱之后,无心思再动那点儿黏糊的念头。
杨筱光眼睛一转,投降,一只脚跨了下去:“虾饺倒是值得一尝。”
不过现实情况也并非如此,一望无际清远悦目的大草坪的另一端,正围着一群人。杨筱光随便看看风景就看到了人群里的方竹,她歪歪头问莫北:“原来你也约了竹子啊?”
后面的车响了响喇叭,莫北不得不坐正。前面有自行车乱穿马路,他摁了摁喇叭,间隙,说:“以后少看乌七八糟的言情小说,对你的正常思维没好处。”
“还是这样好啊!”杨筱光这样感叹。
潘以伦又说:“杨筱光,你太先天下之乐而乐,后天下之忧而忧了。”
杨筱光依旧恭敬:“老总教会我们很多东西,是您领我进这个行业的,没有人比您经验更丰富。”
潘以伦笑,又多看了她两眼,看到了她额头上贴着创可贴。杨筱光也察觉了,捂住额头苦笑:“意外受伤。”
杨筱光却用手一挡,推住了车门,隔着车窗问车里的他:“我说,你真不是开玩笑?”
方竹听得无趣,也不愿意再停留在场内听洋人继续耍威风,便及时退出了人群。
潘以伦耸耸肩,又问:“还有没有其他人的?”
杨筱光拉开书桌的抽屉,里面又是一抽屉的cd,说:“还有这堆,你歌词里提到的达明一派,他们又要凑一块儿来本地开演唱会了。”
门开了,是楼上杨妈按好的开门键。莫北将门推开,让她进去。
红灯还没灭,杨筱光心急如火烧,等不及,便直接问:“你—那什么—你要干吗?”
杨筱光给潘以伦倒了橙汁过来,说:“工作呗,工作越来越烦,办公室里的那些破事儿也越来越烦。”
“这回他回来,看来也是想大展宏图的。”
潘以伦明明也是看到她了的,他停了下来,一言不发地往这里望了望,把一切收进眼底,而后低下头,打个弯,什么招呼都没打,径直往楼里去了。
“这样对你我是有好处的,何老总很有几分能力。”
说最后那句话的人是同杨筱光一起进公司的实习生,都是被菲利普一手提上来入行的,所以杨筱光立刻就驳斥:“你也说过菲利普经验丰富,对你教益良多。”
潘以伦很有礼貌,不会在她家里四处张望,跟着她直接进了她的房间,触目就是一个大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cd碟,连黑胶唱片都有,全部都是张国荣一个人的。
莫北说:“小猪,你把他学个十足十。”
杨筱光听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扭头看见身边的莫北也在微微冷笑,颇冷冽的,两人想法不谋而合。
话晚到一步,杨筱光面朝地,头朝前,比身子更早冲到铁门上,发出结结实实的闷响。这下门铃都免按了,杨妈的声音直接从门边的对讲器里传出。
杨筱光刚要为这个新绰号得意,莫北又问:“自家的正经问题考虑得怎样了?”
史密夫适才对己歌功颂德的一番话说得相当顺溜,见现场的中国记者都听得很是认真,便更不可一世起来,头一句话就是:“这是一种相当愚蠢的行为,我们带来的是国际化的品牌理念、设计理念和管理模式,但中国泥腿子企业家并不领情。”
菲利普笑了,脸上的皱纹让杨筱光不忍。
方竹眸光微动,品了两小口茶,说:“是啊,方显本色。”
终于又遇见潘以伦,仍是在办公楼的电梯里。他同梅丽一起来做培训。这时的潘以伦出门必备品里已经有墨镜了,可见小明星架势已初具规模。
她走路从来都匆匆忙忙,又爱四顾风景或低头思考,确实是个坏习惯。
“才怪。”
但是何之轩笑笑就答:“我仔细看一下,这需要找人问问具体情况,回头我再找你。”
杨筱光摊手装相。
只有她自己内心深处晓得,自己心里还存有那么一份不确定,甚至,她会较真地问莫北:“如果咱们谈了一阵子后,发觉彼此并不合适,是不是浪费时间?”
莫北皱了皱眉:“她—等她想通了吧!她爸爸病了,她表哥是我哥们儿,让我寻机会也劝劝她,你们是好朋友,说话更顶用,所以今天把你借来用了。”
杨妈大惊,同杨爸手忙脚乱地找出医药箱,拿来纱布和酒精棉签。
潘以伦问她:“你烦什么呢?”
此时又恰好是红灯,马路上直通通的车河顿时一片静默,只剩车灯永恒闪亮。静止真可怕,无事可做的情势下更容易出意外。
但是人家说:“老菲就只会做那三件套,从不革新。新来的这位创意新,实战经验丰富,你不是有体会的?”
杨筱光喝光橙汁,站起来,深深呼吸,笑着说道:“那样说,我是活该?”
莫北笑得别有深意:“我们来监督‘小猪’工作。”
的确,他的态度清清冷冷,对评委、对观众有适当的礼貌和含蓄的恭敬,尺度把握得很好。但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似笑非笑,似忧郁非忧郁,正是这副捉摸不透的模样才令粉丝们疯狂。
“我认罪,自作自受。”她以惨痛的经验检讨。
杨筱光苦恼地点头。
方竹无奈:“你也是。”
他拿着自己剩下半杯橙汁的杯子去碰她的空杯子:“为你的坚持干杯!”
杨筱光来了兴趣:“你也爱看选秀啊?”
莫北问:“你怎么这么多绰号?”
“可见真是全民运动,普罗推广度那样大。”
“阿光,你终于开窍了,为父甚感欣慰。”
“要死啊!走路不看路的!”
“你不饿?”
好在菲利普亲自安排的晚宴项目进展还算顺利,老陈是落了大气力,通了烹饪协会的关系,从全国星级宾馆内调用厨师和服务生,竟一下子啃下了这个刺头,做的方案让菲利普很满意,只是菲利普对其中的若干关键细节不置可否,也不做指示,让老陈好一阵为难。
杨筱光说:“不算辛苦,公司照常付薪,我们应当劳作。”
潘以伦说:“总是坚持原则坚持本性,当然会辛苦。”
“怎么了?”
她翻一翻身体,正对上扭头看她的莫北。距离有些近,她察觉不妥,要往后倚,莫北却伸手搭在她的椅背上,恰好阻止了她的动作。
大马路上正在修地铁n号线,路途崎岖,拥堵不堪,就算是宝马,也施展不出长处来,委屈地蜗居在路途中央。杨筱光的脑筋刚刚才激愤了一下,此刻又扭曲成了麻花。
这个年纪比她小的男孩儿,就像一本故事书,她看了开头,意想不到过程,更不知道结局会怎样。
进去之后,杨筱光才发现,在吃虾饺之前,她得陪着莫北在绵延的草地上打几杆,便嘟囔:“我这是不是陪打?”
杨妈把她的伤口包扎得四仰八叉,狰狞无比。一面包扎还一面问莫北的情况,杨筱光本就心乱如麻,万般情绪不知从何说,只斩钉截铁地否认交了这么个男朋友。
但是杨妈又说:“想来想去,还是你自己不主动,懒惰成性,就等着天上掉馅饼。掉到你眼前也不知道珍惜,我都不知道是别人的人品有问题还是你的人品有问题!”气到心头,杨妈整理好医药箱愤然走人。
“老了,就得服老。也没什么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说法。我已经很久没有回香港了,现在看黄浦江就时常想起家乡的维多利亚港。”
杨筱光望着他,这句话,虽然轻描淡写,却能一下说进她的心里。
杨筱光傻眼躺倒,望天,天上哪里有掉过馅饼?
他摆摆手让杨筱光出去,杨筱光默默退了出来。
何之轩也关注潘以伦的比赛表现,说:“他很聪明,知道观众和评委喜欢什么。”
没有男朋友的一个坏处就是电脑一坏,她一得打电话给电脑公司的客服,二得扛着机器去宏图三胞的维修点,都是费时费力的事,因此她格外发愁。
杨筱光笑起来:“我本来不知道他干吗带我来这里,这么看来,其实他带我来是想找你来着,我发觉他是个够义气的朋友。”
很快,电脑重新启动,杨筱光换上了自己的桌面壁纸,一个四仰八叉的卡通小妞儿对着天空呐喊:“烦烦烦!”
他抽出一张,笑道:“你这样的粉丝做得可真专业。”
杨筱光心想,自己就这样走入了彷徨的恋爱季节。
他虽然有时会来楼上的训练室做培训,可不着意也遇不到。
杨筱光立刻望向潘以伦,他站在她跟前至今都未开口,就听她一个人对着手机长吁短叹。
方竹只是低头喝茶。杨筱光在一旁听着,心里有所感,也有所领悟。莫北时不时看一看她,表情里充满了鼓励。
潘以伦接过她手里的橙汁,说:“这个世界上没有理想状态。”
莫北问:“怎么说?”
方竹在好友面前,显出了一丝脆弱,不过也只是一闪而逝而已:“你们不了解的。”
私事虽然拨乱心弦,然而,在工作这头,杨筱光还是能保持清明的思维和异常端正的态度的,对公司内的那些暗流涌动,均采取了不闻不问的态度。
老陈看杨筱光发了一阵子呆,晓得老下属又习惯性开小差了,于是轻轻咳嗽了一下,说:“‘奇丽’那儿的事,你多辛苦了。”
杨筱光再见到潘以伦都是在电视上,看他参加一轮又一轮的比赛,有时候唱歌有时候跳舞。他整个人在高明的造型师的打造下,外貌越发精致,成了镁光灯下闪耀的人儿。
“老爸选女婿不看钱,你不用勉强自己,恋爱是自己的事,我闺女嫁人可得嫁仔细了,看人品也要看准了。”
她闷闷地说:“我上去了。”
车开到杨家楼下,老远,杨筱光就瞅见自家厨房间的大窗开着,隐约有杨妈的影子一闪而逝。她脑袋胀鼓鼓的,心归不了原位,下车时走得很快,像个逃兵。只听到莫北在后头喊了一声:“别撞上铁门。”
杨筱光说:“好说好说。我也觉得应当劝好友努力让家庭圆满。”
莫北想下车为她开车门:“能心乱如麻说明我依然有魅力,不然我真得三省吾身。”
“唉!我拿你这家伙怎么办?”
莫北回来时,两个女孩儿已经将点心吃了个七七八八。结了账,他便驱车送她俩回家,一路上没有在刚才的话题上再做停留。
“老菲太保守,墨守成规会吃苦头,就是因为这几年业绩没有大长进,他才会落势的。”
城市那么小,随便即可反复遇见一个人;城市又那么大,突然那个人就好像从你身边消失了,虽然似乎离得很近,但是不着意就碰不到了。
再走近些,就可以听见那边人的提问了,正在发问的记者正是方竹:“请问史密夫先生,您是否可对在大中华区收购的几个中国品牌评价一番?”
杨爸拿了酸奶走进来,坐到床沿上,开好瓶盖递给杨筱光。
“我还没想好。”杨筱光嗫嚅。
“不用想,也就一顿饭,我在你们公司楼下呢!”
杨筱光回过神,用力点头。
杨筱光忙摇手,她说:“最近项目多,赶工赶得着急,哪里有空请假?”
“那男的是谁啊?父母哪里高就?看到有车,房子也买好了对不?”
杨筱光没想到的是,莫北的行动力如此迅捷。他压根儿就没打算让她深思熟虑,没几天,她就在下班时刻收到他的电话:“一起吃晚饭?”
她进也不是,退也不得退路,脸上泛青泛红,直瞪瞪地看着莫北,心中唯一的想法是该不该想一个好对词,来应付此刻的尴尬。
杨筱光起身,钩住杨爸的脖子,眼泪同鼻涕准备同流合污。
杨筱光冷哼:“国际狡辩家的嘴脸,赛过无赖汉。”她握握拳头,只觉得血开始往脸上涌。
莫北笑:“好了,不乱讲,我们找地方吃饭?”
莫北舒展眉眼:“你太爱助人了,侠女。”
那样多不好?让拉风的宝马在楼下等着。她做不了这样的坏人,于是硬着头皮避开一堆同事,偷偷摸摸下了楼。
杨筱光想,这应该就是谈恋爱吧?但心里一忖,口里说出来的话却不由自主地拉远了距离:“要不下次我请你吃饭?听说苏浙汇的清蒸鲥鱼上海第一,你觉得咋样?我准备好出血了。”
潘以伦这天穿蓝色绒衫和牛仔裤,又是最初见到他的那副模样。头发没有打理,有种顶自然的乱。
杨筱光说:“粉丝可都是一片真心,所以以后你红了要好好儿对待你的粉丝。”
杨筱光可没注意到这些,她只顾着打开电脑,催潘以伦检查症状。
莫北说完,大家都笑,气氛格外融洽。
莫北一路都带着笑,锁好车,心情棒极了。
杨筱光捋袖子,说道:“不管多少绰号,我决定要同洋人死战到底了。哼!”
脑袋轰地炸开了,无数星星陪伴红灯闪烁。杨筱光心脏犯憷,惨状堪比心脏病,有话想说,临到口,竟莫名其妙地说了句:“原来言情小说都是来源于生活。”
方竹接口道:“因此国货更需要自强,还以颜色方显本色。”
末了,杨妈无奈地叹道:“唉,我们也不想逼你,女孩子家家的这么大了,总要解决那件大事。我想我家女儿不差,人长得不丑,文化也好,工作也稳定,怎么就没个好男人来照顾?”
潘以伦抬眼看到了书桌上的相架,上头是再年轻些的杨筱光,约莫未到二十岁,穿米老鼠的棉布裙,没形象地坐在草地上笑得没心没肺。他看了两眼,忍不住又看两眼,眼神近乎怀念。
杨筱光的手晃在半空中,尴尬得要死:“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么没礼貌?”
潘以伦也笑:“的确活该。”
莫北笑着说:“今晚方竹表哥的新店在外滩那儿开业,做法式牛排,五分熟带血,适合开洋荤。”
杨筱光赞同:“是,我只好当顺利的时候是锻炼,困难的时候是磨炼。”
杨筱光只觉得他那笑容像极了狡猾的狐狸,不知道心里转了几道弯。
杨筱光选了一个杨爸杨妈都走亲戚的礼拜天,把潘以伦招上门来修电脑。
那圈子内的记者待史密夫侃侃说完,方竹又领头问了一个问题:“最近有间本国老牌护肤品公司赎回了自家的品牌,不知道史密夫先生如何看待这样的举动?”
杨筱光颇为讶异地觑了一眼老陈,这是菲利普的项目,他倒是毫不顾忌地来问何之轩。
杨筱光看着眼熟,努力一想,此洋人可不正是收购那民族品牌护肤品的,世界一流日化集团的大中华区二把手?他最近春风得意得很,又成功拿下了好几个中国的老牌子,准备统一整合后,拿去海外上市呢!
她想,恋爱到底是不是该这样?为什么她会感到这样如释重负啊?
“杨筱光,你老出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状况。”
莫北没有动,不进不退,只是看着她。
杨筱光对对手指:“我天生电脑盲,不会搞重装。这种活儿还是交给男人来办,以后找男朋友一定要找电脑在行的。”
看着屏幕的那两三刻,杨筱光也恍惚了,原是自己熟悉的一个人,此刻却显得那么陌生。
杨筱光涨红了脸:“乱讲。”
方竹没有拒绝,他就携了两个女孩儿去了餐厅。
莫北朝她招招手,方竹挺惊讶的,跑过来就笑话他们:“约会约到郊区来了?”
杨爸拍拍她的脑袋,也出去了。
自行车驶过,莫北发动车。杨筱光别开头,只看着窗外路过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