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下)
时机合宜,态度合宜,他心所愿,也许这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王凤抬了头起来,中年美丽妇人的面孔,没有什么血色,雪雪白的。她的声音也有一些哑,对关止的头一句话是:“我是中年快进老年了,人疲马倦,做什么都不中用了。”
饭后,关止送王凤离去,蓝宁一个人坐在榻榻米上拿着遥控器看《相约星期六》。
这是当她做纸老虎,但她还真是纸老虎,还是松了口。
蓝宁对关止说:“外面都要下雨了。”
她的眼神让蓝宁心头猛地生出几分愧来,她从没有用真诚恭敬的姿态对待过这位长辈。往往生活的细节之中,稍不注意,就会忽略了这许多。
她在沉睡。
她再打电话给严宥然,严宥然提供了一则小道消息:“陈思前几天给他们大老板提辞呈。”
蓝宁推开他坐正,终于还是问了:“你妈有什么事儿吗?”
“臭美。”
蓝宁想要掰开他的手:“要疯你去疯,我又不是神经病。”
关止拍拍她的脑袋,往里头叫了一声“妈”。
她举双手赞同这一全新意见,还起了一点兴致。
她就想冷笑,见面不过几个小时,哪里就能生出灵犀来?
再给张爱萍一个眼色,对方也是机灵人,收拾了篮子就回了厨房。
但愿的总是美好愿望,现实往往带来愈加多的烦恼。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位精神劲头一直一顶一的中年妇人,从来只会言语较真,永不谦让。最初的她还会顶撞,最后发现顶撞会带来更加多的争锋相对,不由便收敛了态度,顺毛相处了。
手机多日不开,一开机电力即告用尽。滴滴声催她立时充电之后便黑了屏。
蓝宁的脸,在王凤没抬头之前便垮下来。
但关止气力大,一躲一避一个翻身,又把她压在身下。
“凭什么我妈就不能懂这个?”
当时当着恼怒的万丽银,他根本就百口莫辩了。
变天也如此之快,快到昨日风景还在心头留恋,今日的天空便给出一个措手不及的坏脾气。
王凤对儿子使眼色。
关止的手,握住她的胸,轻轻勾画那一处的风景。
但是此刻的蓝宁一直没有动,保持了这个姿势。
蓝宁奇问:“怎么了?”
她突然开口挽留:“妈,你留下来吃晚饭吧!”
关止讲:“皮影店。”
王凤又缄默不说了,关止只向她使眼色。
她要积蓄好气力,重新回到扰攘世界。
“开在哪儿?开什么店?”
她想她不懂每个人。这想法足够她去气馁。
蓝宁大大惊讶:“你妈懂这个?”
她往他的肩头躺的时间一长,肩膀不酸,那是绝对在充壮士。
这极缺乏安全感的姿势,对身边异性做出来,落在旁人眼中,就不知如何的亲密和如何的不妥当。
蓝宁伸个懒腰:“但愿如此。”
沉睡的蓝宁不会胡乱移动,规规矩矩。
蓝宁不晓得该如何继续这样的话题,充电的手机上头显出不断充盈的电池图像,上上下下,就像她又开始不得落定的心。
蓝宁回嘴:“你才要报名呢!”
这顿饭还是吃的不够气爽,蓝宁干脆闭嘴。
“发挥余热开店?不错啊!”
他以为睡的正香的蓝宁,又动了一动,复又将头垂到他的肩头,双手抱搂过来。
她给王凤做了温补的河水鱼,又给关止做了提味的糖醋排骨,一餐晚饭简单周到。
严宥然问:“‘力达’的水,我不会去喝了,这年头什么都会有问题,我真不知道作为消费者,还能相信什么?”
关止送走了母亲回家以后,就看见蓝宁窝在榻榻米上对着电视机发呆。
王凤诧异回头看她,倒是纳罕的。
蓝宁目瞪口呆望住婆婆。
但王凤还是拉着关止回到关止房间里,将门阖上。
他瞅瞅电视节目,好笑地讲:“你妈以前说差点给你报名。”
“我们主编那边也有人过来打招呼了,说要网开一面。”
蓝宁缩回手,揉揉脸蛋,让血气回复。
关止突然伸手把王凤的手机拿了过去,对那边的人讲:“这样,你定个时间,我们把合同签了。”
故而,当她走下飞机的时候,还是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她扭头看了看关止,关止也蹙紧了眉头。
他问:“妈,你又怎么了?”
蓝宁才答:“我也是。”
关止对着自己手指上的牙印皱眉:“你可真是属狗的。”
关止对住女方母亲扳住的面孔,用了最大的诚意,把蓝宁抱下了车。
只是王凤在吃饭间中,还接了一个电话,不知是谁打了过来,她对着电话,口气不如日常那么硬朗。
关止挂了电话,她才说:“不要说的这么肯定,都不知道最后能不能定,这不是——以后难做嘛?”
关止便也安心不动。
但,关止好心情地想,莫辩就莫辩,他压根不想辩了。
蓝宁先默不作声,然后又问:“陈思真的辞职了吗?”
蓝宁推门出去,正见王凤已从关止房里出来,要穿鞋离去。关止正找着车钥匙。
嘉宾们玩着来电不来电的游戏,被主持人戏称成天生一对,心有灵犀。
关止看表:“今天礼拜六,你还能休息两天。”
扭头看窗外,天忽然阴云密布,乌鸦鸦一片,有狂风大作之势。
关止抽出手,用手指点住她的唇:“你不要打击一片还在围城外的大好男女青年。”
但她今天说出这么一句少有的颓丧无比的话,实在是没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蓝宁只能对长辈的不释怀无奈笑笑。
她回了房间,终于还是打开手机。里头有若干条短信,有严宥然的,有父母的,就是没有罗大年的。
她说:“我回房间放行李。”
关止坐到她身边,双手扣住她的腰:“想不想去玩玩?你报名我也报名,一道体验体验上电视台相亲的感觉。”
严宥然讲:“他们大老板怎么可能放掉她?她也是摆一个态度吧!毕竟是扫了面子的事儿,她做的一系列报导都被压了。”
广播已提示旅客降落安全事宜,一阵轻微轰鸣。
人类不是橡皮泥,可以想当然去塑造。
关止没答,把她的手拉过来,看准了,对着食指,也咬了一口。下口还挺狠,把蓝宁痛得直接掐上他的腰。
关止看牢她,嘴角一勾,笑了,对王凤讲:“妈,你还是爽你牌搭子的约吧!”
王凤的目光先扫到了蓝宁,一概是不信任的神情。蓝宁得举双手投降。
电视里的男女开始终极配对,也许此中有人成就美满姻缘。关止想。
关止答:“我妈看中一个店铺。”
蓝宁听到她说:“你再容我考虑几天吧?哎,别,我还是喜欢这个铺位的,设计都做好了——”
回到家里,蓝宁发现许久没有在双休日出现的婆婆王凤,正端端正正以当家主母的姿态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蓝宁想,自己的婆婆整天东家搓麻将西家喝午茶,婆婆阿姨聚在一道,直接将国家个人不和谐的各等事体无巨细地交流沟通,实在不利于和谐社会和家庭的建设。
蓝宁心内一跳。
蓝宁拿出充电器充电,先给父母回了电话报平安,万丽银直嚷要她同关止回家吃饭。
王凤有点迟疑,但又不想失了长辈的分寸,就又把穿好的鞋脱了,讲:“我感冒,可不吃鸡啊!”
他当初抱她下车,并未事先预估自己的实力和她带来的压力,差点一个趔趄。如今被她把自己当做抱枕超过一个小时,也同样发了麻。
蓝宁嫌他多事,开口就咬他手指,他竟不退,看她能使什么劲儿。
最后还是蓝宁自动自发醒觉过来,看关止也歪在靠背上,就伸手给他捏了两下肩膀。
小保姆张爱萍恭恭敬敬站在她的面前,由她检视面前菜篮子里的食品。
蓝宁低嚷:“我透不过气来了。”
关止闭着眼睛,十分受用,还低声说:“别停。”
蓝宁暗想,你怕我听到,我还不想听呢!
蓝宁不算瘦,因为在发育的年纪,受到家长良好的照顾,该有肉的地方绝对有肉,骨骼更是有力,这是长期运动的结果。
也好,看不见更加不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