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萧梦鸿看了他一眼，他朝她略微颔首，随即转身和陈东瑜一道走了。
估计这些军部家眷们此前多少应该也听说过自己出轨闹离婚的事。
军部的这个舞会设在礼堂里。对着大门方向的墙上挂了一条写有“热烈庆祝中央航校分校南方航校胜利成立”的庆祝横幅，下面是个临时所设的讲台，稍后会由人上去发表讲话。
只恨自己意志不坚定。人都到了这里，就算是屠宰场，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他进去了。
但是她好像又干不出翻脸掉头走人的事。
她总有一种感觉，今天跟着他到了这里参加什么军部的舞会，是个很大的失策，有点偏离了她之前两人各过各的、以后再择机分道扬镳的设想。
他就这么说了一声。
……
跟他进来之前，萧梦鸿就预感到自己和他同行应该会比较招人眼球，这其实也是她对这个舞会感觉抵触的原因之一。但得到了这样的目光“礼遇”，还是有点出乎意料。留意到投来的目光大多带着惊诧，压下心里涌出的尴尬，脸上也只能露出自己能做的出来的最具风度的微笑。
顾长钧向萧梦鸿介绍中年男人。
萧梦鸿叹了口气。
……
中年男人的目光投向了萧梦鸿。
“下来。”
萧梦鸿看了过去，见田小姐果然停在了顾长钧的身侧。
他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
唱机里开始放出乐曲，礼堂中间设出的舞池里开始有人纷纷下去，翩翩起舞。
萧梦鸿对她印象还不错，两人聊了几句，顾长钧对着陈太太道：“嫂子，德音第一次来，又这么多人，难免怯场，我就把她交给你了。”
陈太太挽住了萧梦鸿的胳膊，笑道：“还用你说？早就想认识弟妹了，偏你当宝贝似的藏在家里不让人见。今晚终于舍得带出来了，我一见就觉得投缘，疼还来不及呢！你们男人自己忙去吧！”
“都有些什么人来？”
陈太太向萧梦鸿解释。
萧梦鸿戴好耳环，对镜照了下，见应该没什么不妥的了，便拿了包下去。
“庆祝南方航校成立。”
顾长钧的车停在大门外，人也没下车，一直坐在车里，看着萧梦鸿上来了，开车离去。
顾长钧结婚四五年，今晚却是第一次带着夫人出现在军部举办的舞会里。和萧梦鸿一进去，立刻吸引了众多目光，礼堂门口附近几个原本正端着酒杯在聊天的人也停了下来，纷纷扭头看过来。
汽车最后开到了位于交道口东公街北平政府侧的军部大门前，卫兵朝顾长钧敬了个礼，开门放行。
白天萧梦鸿都在房间里工作着，到了晚上快六点，换了衣服，叫珊瑚来给自己梳头，对镜戴着一副耳环时，一个佣人过来敲门，说少爷回来了，叫她下去。
听他说话语气，和陈太太显然也很熟稔。
要怪，也只怪早上自己醒来时脑袋不清，现在后悔也晚了。
陈东瑜哈哈大笑，摆了摆手。
顾长钧一语不发地下了车，走到她坐的后车厢位置旁边，伸手拉开了门。
掌声四起，徐司令官望着他背影，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位顾长官一向惜字如金，不好叫他这样坏了今晚美妙气氛。诸位不必拘束，该高兴就高兴吧！”
一直站在萧梦鸿边上的胡太太忽然扯了扯萧梦鸿的衣袖，示意萧梦鸿看过去。
……
萧梦鸿更加犹疑起来。等他停好车，忍不住说道：“顾长钧，我觉得我最好还是不去了……”
顾长钧来的不算早。到时，门口大开，里面灯火辉煌，人似乎来来了不少，还没进去，就听到一阵乐曲声随风飘了出来。
女郎身材原本就高挑，这样一身装扮，别致的妖娆妩媚，顿时将礼堂里一干穿着旗袍的女人全给比了下去。
“顾太太！你看你看！”
这女郎穿着极其贴身的军服，脚上蹬了一双尖头高跟及膝皮靴，披着卷发，似乎朝着刚下台不久、正和边上几个男人说着话的顾长钧走了过去。
“是这样的，”萧梦鸿解释，“我觉得以我们俩现在的实际关系，最好还是不要一起出现在类似这样的公共场合里……除此，我之前的那些传闻，我想你的同僚应该也有所耳闻……我这样和你一起出现，我怕对你也有困扰……其实早上我本来是不想答应的，就是刚起床，脑子还有点迷糊……我回去了，你还是自己去吧……”
“田丹君田小姐！陆军总务处的秘书！田次长家的千金！”
他的目光沉静，看不出里头是什么情绪。但说“下来”时，语气很是坚决。
“哈哈，我就说！好些时间没见老弟你了，晚上好好喝几杯……”
这时，礼堂大门里进来一个四五十岁、身穿军服的人，边上跟了几个随行。
……
他正要下车，停了下来，扭头看着她。
片刻前萧梦鸿一进来，就感觉到全场女人们的视线都停留在了自己身上，几个角落里的女人看着自己还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什么。
萧梦鸿抬眼，对上他的目光。
萧梦鸿无可奈何，只好下了车，略微忐忑地跟着他往里走去。
“我的上官、同僚、下属。”
顾长钧简短地应道。
顾长钧笑着向她道谢，转头附耳到萧梦鸿耳边低声道：“陈太太人很好。你晚上放心跟她吧。我另有事，先去了。”
许司令一边大步朝正中的讲话台走去，一边朝向自己鼓掌欢迎的人群压手示意停下来。登上讲台，讲了一段话，最后笑道：“中央航校旨在培植空军人才。建立短短数年，就已经为国培养了一大批的精于驱逐、攻击、侦察及轰炸飞行的高等人才。但是这是还远远不够！南方航校就此应运而生！看到航校上周胜利开幕，全国志愿飞行之热血青年竞相涌来参与遴选，作为兼任的首任校长，鄙人内心很是欣慰。南方航校的顺利开幕，与鄙人任命的校长办公室特别佐官顾长钧少校的贡献是分不开的。今晚是个值得举杯庆祝的晚上，鄙人讲话就此打住，下面由鄙人特别佐官顾长钧上台致辞！”热烈掌声再次响起，顾长钧快步登上讲台，朝面含微笑看着自己的许司令官立正，行了个标准军礼，继而朝四面同敬，随后放下手道：“诸多长官，同僚、同志以及到场的夫人太太们，鄙人无别多话可讲，男儿生就一腔热血，唯时刻铭记精忠报国四字而已！”说完再次行了个军礼便下了台。
胡太太两只眼睛紧紧那个女郎，表情有点怪异，最后仿佛忍不住了，凑到萧梦鸿耳边低声道：“我偷偷跟你说啊，顾太太，你可得防备点。这位田小姐有名的大胆，是军部一枝花，我听说她一直在追求你丈夫……你看，你看……她朝你丈夫过去了！”
……
萧梦鸿留意到顾长钧主动伸手和他相握，笑道：“军部有心，举办庆祝南方航校成立的舞会，听闻连陈总长也亲临，我岂敢不来？”
她边上的顾长钧看起来倒是坦然自若，和反应了过来后纷纷与他寒暄的同僚们点头微笑，打着招呼。
当天有两家北平报纸出现了有关昨天萧梦鸿力压英国建筑师获得京华大学建筑设计权的报道，言语里多溢美之辞。
“弟妹你说话我喜欢听！长钧老弟怎么不早带你出来认识！我是个粗人，不会客套。来，来，我介绍我夫人给你，她是乡下妇人，弟妹你别嫌弃她没见识。往后有机会的话，多多往来。”
这位陈太太对着萧梦鸿时，倒看不出什么异色。她四十不到的年纪，脸圆圆的，身材合中，说话很得体，笑容看着也颇让人感觉舒心。
萧梦鸿哦了声，沉默了下来。
“军部许司令官来了！”
“这位陆军部陈东瑜陈总参，我的多年好友。”
说实在的，萧梦鸿现在人虽然都上了他的车，但心里依然有点不大情愿，甚至在后悔自己早上一时糊涂怎么就松了口答应下来。上车后问了声晚上那个舞会的目的。
“这位……想必就是弟妹了吧？哈哈，早就听闻弟妹才貌双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萧梦鸿顺着她手指看了过去，见她指着一个年轻女郎。
这种场面话，听过也就算，萧梦鸿自然没在意，笑着向她道了句谢而已。
一个红光满面穿着陆军军装的中年男人快步朝他走来，语气很是亲热。
台下笑声四起。
门口的卫兵认得顾长钧，朝他敬礼。顾长钧停了下来，扭头看了眼萧梦鸿。
“长钧老弟，可算是见到你了！刚才我还说了，怎么不见你人！”
不得不说，这个安排还是挺不错的。至少，令萧梦鸿刚开始进来时因为陌生而带来的那种尴尬不安感渐渐地消除了下去。
陈东瑜的军阶很高，陆军部里除了陆军总长，下来就是他和次长。陈太太地位也随丈夫水涨船高。见她亲热地挽着萧梦鸿的胳膊，萧梦鸿自己又是陆家的儿媳，今晚到场的女人们也就相继靠近，主动和萧梦鸿攀谈，渐渐地，甚至有人开始向她示好，军需处长胡太太就是其中的一位，没说几句话，就显得很亲热了，恭维萧梦鸿才貌双全名不虚传，和年轻有位的顾参谋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的佳偶，说话时还完全真心实意的一副样子。
萧梦鸿朝对方露出微笑：“陈总参谬赞了。您才是军人飒爽风度，令我印象深刻。”
此人一进来，礼堂里的声音就平了下来，随即响起热烈的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