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旧事
朱大聪扯着嘴角笑了笑，“她要是没死，那我这样算什么？”
糖糖只好走回来，不解地仰头看他。
谭铃音失魂落魄地回了县衙。
朱大聪笑道，“谭师爷真是有趣。我店内有好茶，又有时新蔬果做的点心，不知谭师爷是否肯赏光，入内一叙？”
里面立刻闪出来一个小厮，满面堆笑地凑上前，“在，少爷，您找我？”
“哦？”朱大聪追问道，“那么你呢，你的家乡是哪里？”
朱大聪看着谭铃音，问道，“谭师爷，你们读书人都博学。你说，这大雁每年南北往返，它的家乡到底是南方还是北方？”
黄瓜边听边点头，末了说道，“小的都记住了，放心吧少爷。”
朱大聪看出她喜欢，提议她可以免费试戴。
谭铃音好奇，“你知道什么？”
“为什么怕我？”
“你不懂，”朱大聪摇头，神情落寞，“如果这世上有一个无辜的好人是因你而死，这个念头就会伴随你一生，你一辈子也摆脱不了内疚之心。”
谭铃音并非没见识过好东西，但这几年过得不像往常那样富裕，她自己也变抠门了，因此虽然手头有余钱，她依然没买太贵的首饰。
“你娘不要你了。”
唐天远冷哼。
这时，陡然间从县衙门口传来一嗓子，“谭妙妙，还不快回来。”语气不太好的样子。
这比死了还叫人难以接受吧。
唐天远又道，“不过让你买点东西，就去了这么久，越来越没用。”
它像是听懂了，沮丧地低头蹭了蹭他。
“不不不会。”
谭铃音心中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压得她只觉烦闷无比。她试图劝慰他，“你不用内疚，两家的婚约是父母之命，你又没有错。而且，她也不一定就是因为婚事而死的呀。”
这边谭铃音被朱大聪引着走进珠宝店。她再一次来到这里，难免又赞叹一番。女人嘛，谁不喜欢漂亮精致的首饰。
唐天远点点头，又看向珠宝店。他心想，我倒要看看你们藏什么鬼。
朱大聪立在原地，朝不远处的县令大人拱了拱手。
朱大聪突然身体一松，黯然道，“算了，你不说我也知道。”
糖糖看到它主人走进那间屋子，便也兴冲冲地想要跟过去。
“但直到现在，我依然认为那个人该死。自那之后，我的名声更不好了，旁人都说我命主孤煞。加上我的两个未婚妻接连病死，我……”他说到这里，眉头拧得更甚，像是用小刀在额上划了“川”字一般。
天空中有一排南飞的雁，路过此地，不打算停脚，继续往南飞去。
“……”谭铃音没想到他这样坦诚。
朱大聪笑道，“你好像很怕我？”
“我又不买。”
唐天远眯眼看着那门可罗雀的珠宝店。他突然扬声朝身后喊道，“黄瓜。”
所以她在县衙外遇到朱大聪时，朱大聪与她搭讪，她便不推搪，也和他聊几句，套近乎。
“我……”
“不是……三个吗？未婚妻？”
朱大聪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继续说道，“其实，我打死过人。”
谭铃音摇了摇头。
谭铃音循声望去，看到那里立着一个身影，从身形上看，应是县令大人。他脚边还蹲着一团黄乎乎的东西，想必是糖糖。
朱大聪长长吐了一口气，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与谭师爷投缘，今日一时竟说起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还望谭师爷不要多想。”
朱大聪摇头叹了口气，“我家乡的人，也有不少怕我的。只因我爹有些势力，我自己面相又有点……凶。”
谭铃音有些无语，怎么一个两个的都爱追问别人家乡。她打了个哈哈，胡诌道，“我自小离家，四方漂泊，已经不记得来自何方。就像这大雁一样，人在哪里，家乡就在哪里。”
彼时天高云淡，秋光正好。谭铃音从街上买东西回来，看到朱大聪正站在自家珠宝店的门口，仰头观望。
谭铃音应了一声。
“嗯，你带几个人，去一趟济南。”唐天远说着，让黄瓜附上耳朵，如此这般地吩咐了几句。
朱大聪点头道，“第三个得知婚配对象是我，未及成亲便郁郁而终。从那之后我就坐实了‘克妻’之名。其实我并不相信命理之说，但第三个姑娘确实是因我而死，我为此一直内疚悔恨到现在。自那之后，我心灰意冷，娶妻的心思也就淡下来。”
谭铃音有些恼，她又不是他的丫鬟，凭什么被他呼来喝去的，现在还斥她。谭铃音不是能忍气吞声的人，他责备，她偏不给他面子，身体一转，直接走进珠宝首饰店。
“糖糖，回来。”唐天远制止它。
他执拗地看着她，表情严肃，像是要逼供一般。谭铃音张了张嘴，往后退了一步。说实话，她刚才也不是很怕，现在真有点怕了。
谭铃音无言以对。是啊，他的克妻之名是她给他的，他内疚懊悔了三年也是她给他的，结果到头来你告诉他，她其实没死，在逗他玩儿。
她便也好奇地跟着抬头看。瓦蓝瓦蓝的天空下，俩人仰着头，嘴巴不自觉地张开，像是两只等待投喂的雏鸟。
谭铃音心想，不只是面相凶吧……
谭铃音对朱大聪的态度有些复杂。她对他是有些忌惮的，但她又必须把这种忌惮遮掩好，不被旁人察觉出来。同时，她也不愿怠慢他。她更希望与他融洽相处，睦邻友爱，这样一来他若真的想寻仇，也能顾念些情分。
谭铃音觉得人和鸟都是吃饱了撑的，整天想东想西。她摸了摸发酸的脖子，答道，“大概它们待在哪里，就把哪里当做家乡吧。”
谭铃音急了，“万一她没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