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除夕夜
陆笙的作息特别规律。到了睡觉的时间，上下眼皮开始上演生死不离别的旷世之恋，然后她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屋子里暖气很足，她身上只盖了一件毯子，南风怕她冷，低头摸一下她的额，发现她都出汗了，汗水贴着发根，薄薄的一层，濡湿了他的掌心。
“我不吃，”南风失笑，故意说道，“兔子才吃胡萝卜呢！”
她睁开眼睛，看到茶几上南风的手机正在一边唱歌一边嗡嗡嗡地震动。陆笙揉着眼睛，伸手拿过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呵，郑嘉芮。
陆笙就在一边拿了一根胡萝卜，洗吧洗吧，伸到嘴里，嘎嘣一咬，咔擦咔擦，嚼得很欢。
南风：“……”吃你妹啊！
“人吃兔子吗？”
回到家，南风和陆笙先把春联贴上，然后一起料理食材。摘菜洗菜还好，削土豆的技术含量稍微高了些，陆笙大刀阔斧，一个一斤多的土豆削到最后还剩半斤不到。南风穿着家居服和围裙，正在洗香菇，他一抬头看到蹲在垃圾桶旁边的陆笙，立刻瞪她一眼，“谁让你削的？”
南风有种说不出的别扭。他动了一下，想抽开身体，陆笙盯着电视，漫不经意地说，“别动别动。”
南风敲了敲她的脑门，“你最会耍赖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废话，食材料理好了，他们把火锅搬到客厅，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
他只好拉来一个靠枕给她，枕这个要更舒服一些。谁知陆笙拿过靠枕，特顺利成章地塞进怀里抱着，脑袋还是顽固地枕着他的大腿。
陆笙吃了一口羊肉，“好辣！”
……
陆笙抚着肚子，对南风说，“南教练，我好像怀了宝宝了。”
他正抱着她，一手托着她的后背，一手托着她的膝弯。随着他的行走，她的身体轻轻晃动，天花板也仿佛在跟着一起晃动。
“我是人。”
要是别人的，她不一定接，不过郑嘉芮嘛……
“不用了，你把电话给他就行。”
自称“最爱看春晚”的陆笙，看了一会儿电视就开始玩南风的手机了。智能手机不愧是智能手机，比小蓝屏好玩多了，游戏很丰富，还能自|拍。
“晚安。”南风丢下这两个字，转身离去。
“哎呀开始了开始了，你不要说话嘛。”
陆笙趴在地上，弱弱地朝他的背影伸手，小声地呼唤他，就像尔康呼唤紫薇一样，深情又眷恋：“南……教……练……”
……
南风就这样抚着陆笙的头发，看完了春晚，直到午夜的钟声敲响，电视机里一片欢腾。这个时候，陆笙似乎被吵到了，她翻了个身。
“南教练，”陆笙叫他，“你把我放下来吧。”
呜呜呜坏人！是让你把我“放下来”而不是“扔下来”啊！（┬＿┬）
陆笙也笑了：“喂，胖姐。”
行了，这几年网球没白练，别的不说，至少身体素质练得特别棒。
陆笙说，“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我要是不在家，你一个人吃火锅多无聊啊。”
看着她辣得眼泪汪汪的，南风递给她一杯可乐，“出息！”
他坐在她身边，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头，“起来，刚吃完饭不要躺着，出去走走。”
他看着她安静酣甜的睡颜，莫名地突然想到那个关于他将要孤老终生的预言。坦白来讲，他不怕孤独，不知从何时起，他觉得孤独才是人生的常态。
手机那头的郑嘉芮差点因为这两个字犯心梗。她犹犹豫豫那么久，做了如此艰难又慎重的一个决定，终于鼓足勇气打给他，本想听听他的声音，尝试再给彼此一个机会……一切提心吊胆的试探与期盼，换来的是一句“胖姐”。
幸好她没醒，不光没醒，还说梦话呢：“我是小白兔，我要吃胡萝卜。”
她一下子清醒了。
陆笙翻身之后，身体朝着沙发里侧，脸……也朝里……
陆笙一直保持那个尔康手的造型，直到南风的身影消失在主卧室。她身体松懈下来，趴在地板上，握着拳头无力地捶地板。唉唉，就算不能抱我，你还有很多有意义的事情可以做嘛，干吗要跑那么快啊……（┬＿┬）
“人什么都吃。”
南风摇头道，“牙口儿真好。”
真的好怀念曾经那个斯文秀气的小陆笙……
南风的手放下来，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顺着发丝向下滑，一下一下，很有规律。
陆笙心想，你给我买一件衣服够吃一年火锅了，这个时候提省钱好假哦。
“喂，南风。”郑嘉芮的声音欢快柔和，隐隐带了些笑意，让人仿佛能看到她巧笑倩兮的样子。
南风把电视机的音量又调低了一些，低得快消音了。
南风虽然也和女孩子约会过，那毕竟是小打小闹，在他二十五岁的处|男生涯中，何曾受过这种刺|激。不行，这太犯规了，南风轻轻推她的肩膀，小心翼翼地生怕她此刻睁开眼睛，那个场景光是想想就觉得不能直视。
陆笙躺回到沙发上，枕着双手看着玻璃窗外，天空时不时地会绽开漂亮的烟花。看了一会儿，她不知不觉地，又睡过去了。
想到陆笙早晚有一天要出嫁，嫁给一个男人……南风拧了一下眉，现在就想捏死那个还不知道是谁的小王八蛋！
陆笙吐了吐舌头。
陆笙毫不犹豫地按了接听键。
“求求你别装了，这点东西不一定够你吃的。”
陆笙瞪着眼睛。天哪她不是在做梦吧？南教练抱着她！公主抱！
陆笙笑道，“是我啊，你找南教练吧？找他什么事儿，我给你带个话。”
给郑嘉芮听了一会儿水声，她就把电话挂了。两人都不想和对方多说一句话。
虽然辣，不过辣得过瘾。陆笙一边吃一边咝咝地吸气，嘴唇通红。吃了一会儿，另一边番茄汤底也开锅了，南风放了不少肉和菜，抬头发觉陆笙正隔着缭绕的白气看他。南风问道，“怎么了？”
现在，他看着安睡的她，心想，大概他也不是那么孤独的。他至少有她陪伴，不用在合家团圆的夜晚独自一人吃火锅、看春晚。
再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南风的怀里。
南风坐在沙发上，陆笙为了方便，直接坐在地毯上。茶几上摆满了各类食材，陆笙等开锅时，搓着手吞口水，感叹道，“好多啊，我们能吃完吗？！”
南风心想，我已经养了一只小狗了。
他穿着白色的浴衣，头发还没干，一身的水汽。领口处露着锁骨，她视线往上扫，看到他优美而性感的下巴。
电视节目有点单调，大领导们喜迎新春，各行各业喜迎新春，各地人民喜迎新春……
麻辣锅先开了，红油汤汁翻滚着，蒸腾着热气。南风放了羊肉，还有她特别爱吃的鹌鹑蛋、鱼丸、粉丝，搅拌一下，“别着急，熟了再吃。”
额，说小腹真是太含蓄了。
可是她的陪伴能有多久呢？总归不够一生长。况且，她有她的人生，她有她的道路，她还会有她的爱情和家庭。
南风身体一僵。
郑嘉芮气得声线直哆嗦，“是你……陆笙吧？”她逼着自己笑了两声，笑得那个勉强啊，听着怪变态的。
“哦，你等一下啊，”陆笙坐起身，四下晃悠了一番，发现浴室的灯开着，里面隐隐有水声。她对郑嘉芮说道：“南教练洗澡呢，不信你听。”
南风不置可否，微微弯起唇角，“还行，你不在，我能省不少钱。”
“我……那个……练练刀法……”
她却还不罢休，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梦——大概做梦划船吧，两只脚胡乱蹬，整个身体都往前划了一下，导致她的脸正对着他的小腹。
看到南风回来，她屈起长腿，另一腿搭在膝盖上，这动作太爷们儿了，南风有点不忍直视。
“啊，我是兔子，”陆笙一边欢乐地啃胡萝卜，一边说道，“那你是什么呢？”
啊啊啊幸福来得太突然，喜极而泣！
“……”
胖……姐……
她主要是怕他一个人孤单。于是她说道，“要不你养一只小狗吧。”能作伴，还能看家。
“削到手怎么办！”他弯腰夺过了她的土豆和刀。还想练刀法？这熊孩子！
不对不对，她立刻清醒了：南教练腿上有伤，不能抱她哒！应该她抱他才对！
南风像是突然吓了一跳，双手一松。咚！陆笙掉在了地上，把地板砸出一阵闷响。
陆笙是被手机吵醒的，那么高大上的铃声，绝对不属于她的诺基亚小蓝。
陆笙和南风坐在家里守着火锅喜迎新春。
南风无力地一松肩膀，只能放弃抵抗。他张着胳膊，手也不知道放在哪里好，最后两手伸直，向后搭在沙发靠背上，那个姿势，特别像大鹏展翅，感觉下一刻就要起飞了……
他只是觉得遗憾，为这样不圆满的人生。
他听到她叫他，反而走得更快了。
“人吃什么呢？”
陆笙撑得不想动，“哎呀春晚要开始了，我最爱看春晚了！”
“陆笙，不要乱说话。”南风哭笑不得，总感觉陆笙进省队之后就变得有点不着调，乖乖小少女有长歪的趋势啊……
陆笙笑嘻嘻地把胡萝卜伸到他面前，“你吃不？”
“当然吃。去，自己坐到锅里去。”
火锅吃到尾声时，春晚快要开始了。陆笙不负众望，东西吃得干干净净，她吃得太撑了，肚子都要鼓起来。陆笙端着火锅放进厨房，南风把盘盘碗碗丢进洗碗机。回到客厅时，他看到茶几已经被擦得干净锃亮，而陆笙正躺在沙发上抚肚子。
他去厨房泡了两杯山楂茶，一人一杯。然后他回来坐在陆笙身边，挨着她的小脑袋。陆笙的身体蹭啊蹭，蹭虱子一般，终于往他那边挪了一点，接着，她脑袋一耷拉，枕在他的大腿上。
“陆笙……”
一米七的个子，此刻铺在宽大的沙发上，显得身材特别匀称修长。她穿的居家服是粉色的，上面印了卡通兔子，他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