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何为妓子
“您别紧张，奴家没有嘲讽当今圣上的意思。”伸手理了理他的衣襟，风月勾唇：“今日天气很凉爽，适合出去走走。”
魏国皇室的祭祖大典在秋初举行，皇室中人，要先在皇宫宗庙之内行礼，念祭词。一串儿流程走完，然后便出宫前往龙台山，在澧都的背后，靠得很近。
“你就是太懂事了。”魏文帝呵呵一笑，起身就往外走，转过头的时候，方才还慈祥的脸，阴鸷了一瞬。
有点意外。殷戈止拱手：“父皇英明。”
魏文帝笑了，抚掌道：“朕老了，就盼着魏国事事顺风顺水，国泰民安……对了，与吴国的合约写了么？”
明日应该不会出事。
“你闭嘴！”跟踩着尾巴似的，殷戈止恼羞成怒，一张脸线条紧绷，眼神也格外凌厉。
“比如被文字狱冤死的林大学士之女，被赵廷尉陷害的于宗正之女。”风月抬眼微笑：“都在梦回楼。”
心里一紧，殷戈止皱眉看了她一眼。
后面发生的事情是他不想提的，也不会是她想听的。先前没找到她的时候，他其实一直在生气，气这人的不辞而别，也气她绝情寡义。可当真找到的时候，他发现，她的不辞而别，就是间接被他导致的。
脸上有点羞恼，殷戈止沉声道：“不想要就还我。”
殷戈止别开头，冷着脸不说话了。
风月失笑，骤然松了子，眼含揶揄地道：“原来冰冷不近人情的大皇子也有这么深情款款的时候？”
接了那合约来看，魏文帝甚为满意，笑道：“还是你办事妥帖！等会儿祭祖，你跟在朕身侧，莫要站远了。”
咬了咬牙，殷戈止闭眼冷声道：“总有一天，魏国会有一个衙门，受天下冤案，哪怕已经定案，哪怕是圣意处死，只要有冤，那衙门就敢审。”
闭了闭眼，殷戈止转了话头：“与关家旧案有关的一些人，我都已经定了罪报上去了，你不必再操心他们。”
眨眨眼，风月笑了，捏着自个儿的子就怪声怪气地道：“不知何时要与殿下辞别。可否请殿下赐个物件，以存念想？”
魏文帝依旧在咳嗽，不过脸色看起来比先前好了不少，一看见他，便慈祥地招手：“沉璧，过来。”
“今日就是祭祖了。”魏文帝叹息道：“朕也写好了昭罪状，你先看看。”
平昌之战还未打响之前，他尚在澧都，与她抵死缠绵。还说让她等等他。当时他想的是，正妃之位在他手里，给了这人也未尝不可。
有她这句话，殷戈止就松了捏着的心。
“怎么会有这种地方。”轻笑一声，风月摇头：“各个国家都一样，皇权至上，皇上说什么都是对的，说你有罪你就得死，等他觉得他自己错了的时候，人已经死了，也没办法了。道个歉吧。”
玉质上乘的扳指，洁白无瑕。取下来看，能在圈内看见精雕细刻的“沉璧”二字。
把自己的字刻在物件上赠人，可是魏国男儿惯用的示爱之法。面前这人是谁？殷沉璧殷大殿下耶，竟然也会做这种事儿？
殷戈止没瞧见，旁边的太子和皇后也没注意，只按礼数跟在后头，跨过门槛，起了仪驾，一起往宗庙而去。
揉了揉眉心，殷戈止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但到底是忠良之后……”
提起这事，殷戈止冷哼一声，捏着她的手紧了紧，然后松手，将自己手上的玉扳指取下来。套在她的拇指上。
想了想，风月道：“还是等名正言顺之后吧，有机会的，奴家不至于那么短命。活不过明天。”
挑了挑眉。殷戈止双手接了那黄锦裱着的纸，展开一看。
“怎么了？”瞥见她脸上诡异的笑容，殷戈止皱了皱眉：“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脸色有点难看，殷戈止道：“你让这些人落风尘为妓？”
举起双手，风月跟哄孩子似的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她们是自愿的，女儿家要生存本就不容易，梦回楼能让她们自己挑客人，也能让她们报仇，换做我是她们，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进去的。很可惜。在我之前没人弄这东西。”
这话说得有点刺耳，挖了挖耳朵，风月嗤笑：“为妓怎么了？妓子不是人？”
殷戈止起了个大早，穿戴好礼服之后，先带观止出门，让他在北宣门门口等风月。然后自己带了个随侍入宫。
“奴家也是忠良之后啊。”眨眨眼，风月媚笑：“不照样挂牌接客跳脱衣舞么？”
看了太子一眼。殷戈止摇头：“尊卑有序，儿臣会站在奉常大人安排的地方。”
这声音万分熟悉，听得殷戈止喉头上下一滚，眼神陡然复杂起来，却还是配合着她，冷声冷气地道：“没什么东西好给。”
洋洋洒洒千余字，将关家冤屈说得清清楚楚，并且皇帝忏悔之词极为诚恳，比他想象的还更好。
半垂了眼。殷戈止问：“要去给关将军刻碑吗？”
依言过去，殷戈止微微侧头，就见皇后和太子还站在下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看他。
冤案已翻，只等皇帝昭罪状告之天下了。
“写了。一份在这儿，一份已经传回了吴国。”伸手拿出合约递上去，殷戈止道：“儿臣附带了一封信，将我魏国良将悉数推举于吴国，此回联盟。定然能为我魏国带来益处。”
“这样啊……”怪气的声音陡然失落：“那就罢了吧。”
哪能怪她绝情呢？她当时可能是满腔欢喜在等他凯旋，然而等来的，却是皇帝高高举起的屠刀。
说起来自个儿还真是对不住这个人，睡也把人家睡了，骗也把人家骗了，到头来还想宰了人家的爹然后一死了之，他丫的想报仇都没地方报，大概会气得鞭她的尸吧？风月失笑，任由他握着手，眯着眼睛想，人要是当真有下辈子就好了，下辈子她想和他无冤无仇，他要是个贵公子，她就当山贼把他抢回家。他要是个平头百姓。她就当贵家小姐把他纳进门！
“多谢王爷。”风月颔首，想了想，道：“其实梦回楼里的姑娘，都是薄命之人，身怀怨怼，不少是忠良之后。王爷若是有心还魏国上下清明，不如也问问她们的冤屈。”
“没有。”歪着脑袋往他肩上一靠，风月长出一口气，笑道：“奴家是突然想问，观止说您三年来一直在找人。找的就是奴家么？”
哼了一声。风月翘起二郎腿，吊儿郎当地道：“您记错了吧，妓子，分明是以色事下贱之人者也！没有贱男人的追捧，就不会有贱女人这般求生存呀。王爷，您都是以狎妓为风流的人，怎么又看不起妓子了？”
能开心一会儿是一会儿吧，这样一来，就算以后撕破了脸，他也能念她点好。
“在天下人嘴里，妓子从来不是什么好的。”殷戈止摇头：“以色事人之下贱者也！”
忠良之后？殷戈止皱眉看她：“比如呢？”
这天，早上起来秋日高照，可祭祖号角一吹，乌云倒是多了起来。
“三年前你说，想要我给你个东西当念想。”闷声开口，他道：“我当时没给。”
“这哪儿能不要啊。”往自己手上一套，风月摩挲两下，好奇地问：“这当时怎么不给我？”
然而，圣旨来势汹汹，他赶赴平昌，山鬼谷一战大败，关家满门抄斩，她逃离魏国，一去吴国就是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