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所谓圣母
转头看向殷戈止。那位大爷已经发现了易掌珠，皱眉瞧着，神色不悦。
一万两？易掌珠脸都吓白了，怒道：“你这是抢钱！本就做的是伤天害理的事情，还好意思问我要银子？”
屋子里有不少别的姑娘，都在紧张地准备着呢，冷不防就进来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人，朝着她们就伸手：“来张古琴。”
然而，大概是给的银子不少，金妈妈竟然没拦着她，只喊了个小厮跟着，就随意她四处游荡。
易掌珠没在意，抱起旁边不知是谁放着的古琴，就准备出去。
风月：“……”
看见她，易掌珠微微一愣，接着眼睛就亮了：“你没在使臣府？”
易掌珠是打定主意让他瞧瞧妓子是多上不得台面，所以没管其他，手一落，流畅的琴声倾泻而出，荡漾在整个梦回楼。
大概是银子分量足，小厮也就没管了，任由她钻去后头挂着很多衣裳的地方，折腾半晌，变成了个清秀佳人出来。
字字句句都是对她的关心，易掌珠缓和了神色，有些得意地看了风月一眼，可后者压根没看她。就粘着殷戈止，眼里满是爱慕。殷戈止走，她就亦步亦趋地跟着走，看起来可恶极了。
您去照顾好易大小姐就好了，还捧什么场啊！
“是挺有意思的。”风月点头：“菩萨心肠，分外善良，就是善良总没用对地方，看起来脑子不太好。”
气消了些，易掌珠抿唇道：“我也不是非跟她过不去，只是她那样的人，哪里配得上殷哥哥？”
微微颔首，殷戈止跟着她一并起身往外走。
全身重量都放在他身上，风月舒服地当根海带，软绵绵地道：“公子英俊潇洒，气度不凡，让奴家瞧着走不动路了嘛！”
只是，被人宠坏了的小姑娘，做事不分轻重，这么贸然地来青楼的台子上表演，实在不合规矩。不过既然人家都不介意，她这个幕后东家更是不用着急。
易掌珠愕然：“赎身？”
“嘿！”金妈妈也怒了，她做生意这么多年，也是头一次遇见这么不要脸的，敢情别人的银子都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真是好不要脸！”
“我不，我要解救这些无辜的少女！”脖子一横，易掌珠瞪着金妈妈道：“你要么放了她们，要么，我就封了你这楼！”
老实说，高门的姑娘气质就是不一样，哪怕穿一身绿色纱衣，那也很贵气。只是这行为太过莽撞，一屋子的姑娘看她的眼神都不太友善。
气不过，易掌珠转头就去看殷戈止的方向，结果他的位置上却早就没人了。
抱着胳膊靠在门边，风月本来是要第一个上去的，现在也没心思了，就想看看旁边这易大小姐想玩什么花样。
“你不是要去热场？”殷大皇子施施然地道：“我去捧场。”
“奴婢一定办到。”
众多恩客还等着她重新上台，谁知道那绿色的影子径直就往外走。不少恩客追着她出去，看热闹的也跟着起哄，梦回楼的大堂瞬间便冷清了下来。
风月挑眉，立马拿扇子挡了脸。躲在角落里去。
“她们来这儿。都是收了我的银子的，要想出去，自然要赎身了。”瞧着表演没法儿继续，金妈妈冷哼一声，当即就扯着易掌珠下了台，到旁边拿了算盘来打：“这儿的姑娘卖身的银子都是一百两，加上丫鬟。一共一百个人，一万两银子，姑娘要是拿出来，妈妈就撕了她们的卖身契。”
正想再争。背后的风月却来拉了她一把。
“街上？”挽着殷戈止的胳膊，头靠着人家，风月一脸理所当然地道：“街上又怎么了？奴家是公子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听她这阴阳怪气的话，殷戈止觉得心情甚好，到了使臣府，甚至亲手给她搬了凳子，让她坐下继续说。
下头的人听得怔愣。再一看那姑娘身段和眉眼都不差，当即便掌声如雷。
“做生意？”易掌珠冷笑，起身就看向台子边站着的一群姑娘。义愤填膺地道：“你收钱，却要这些个无辜的姑娘为你卖皮肉，算是什么正经生意？今日我就算是砸了你这地方，你能如何？”
大概是走得远了，殷戈止没听见，没回头，只对还挂在自己身上的人道：“你长了腿的。自己走。”
“金玲先上去。”喊了后头的人一声，风月笑道：“妈妈别生气，这位姑娘只是不懂规矩。”
眉梢微动，殷戈止侧头盯着她：“易大将军的嫡女你也敢诋毁，胆子不小。”
“不是他。”风月笑眯眯地道：“你自己看。”
说着，转头就朝风月这边使了个眼色。
他的人？易掌珠气极反笑：“可是过了门了？”
“有银子还不能进来？”易掌珠皱眉，旁边的点钗无奈，连忙往那小厮手里塞了锭银子。
伸出脑袋往门外看了看，就瞧见一身男装，细皮嫩肉的易大小姐，正盯着殷戈止身边的姑娘，子下头的假胡子一翘一翘的。一双杏眼水灵得，是个人都看得出她是个女的。
“不是。”傲慢一笑，易掌珠道：“只是听闻这儿姑娘多才多艺，所以来试试罢了。”
“您喜欢易小姐？”走了一路，挂在胳膊上的海带终于开口问了一句。
点点头，易掌珠平缓了心情，端庄地继续往前走。
“主子。”点钗小声道：“殷殿下已经走了。”
“奴婢不知，但咱们快找个位置坐下来吧，许是有表演之类的。”
心里骂，脸上却还是得带着微笑朝人家行礼：“谢公子厚爱。”
“实话实说，公子要是怪罪，那奴家认了。”松开他的手，风月道：“不过这段感情想来也没什么好结果，公子这般聪慧，可惜却是性情中人。”
金妈妈擦着汗水，上台小声问：“姑娘来挂牌？”
算个什么呢？风月想了想，实在想不到个确切的形容词，干脆作罢，提了裙子就上楼去。
见没人动，易掌珠自然就先动了，任凭点钗怎么劝都不听，拢了面纱就跨上台去。
看了看前头的台子，易掌珠突然来了点兴趣，问：“她们是不是要弹琴跳舞之类的？”
年纪不大，口气不小。金妈妈皮笑肉不笑，睨着她道：“姑娘，咱们这儿的人都是签了卖身契的，闹到官府去，咱们也不理亏，楼也封不了。您要我放人，那不如替所有的姑娘赎身？”
风月：“您去哪儿啊？”
旁边的小厮吓着了，连忙道：“客官，您不能进来这儿，这里都是姑娘……”
“小姐！”点钗跟在她后头，连忙安抚：“您跟个丫鬟争什么啊？瞧她那下贱样儿。哪里值得您生气？”
“那些虚名，奴家向来不在意，只要能陪在公子身边，奴家可以什么都不要。”配合台词抬头，风月深情款款地看着殷戈止：“只要公子心里有奴家。”
“殷哥哥！”
疑惑地看过去，就见四座的客人表情痴迷，台上一清秀佳人手轻扬。琴声飘逸，很是动人。
“我……”
“喜欢您的人也不少。”风月笑道：“您又何必只盯着他不放？”
“我倒不怕她热场，可她要是砸场子怎么办啊？”不知道易掌珠的身份，金妈妈愁得直皱眉：“好不容易活过来，可不能死在这么个来路不明的丫头手里。”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叫好声不绝于耳。有认出她来的，偷偷惊讶地讨论，没认出来的，便大胆上前问价。
“真是好本事！”捡起地上的琴，断弦气得直哆嗦：“耀武扬威地来当好人，又莫名其妙地走了，这算个什么！”
金妈妈一愣，仔细看了看这张脸，吓得连忙跑到风月跟前，指着台上道：“那是怎么回事啊？”
风月却不说了，看了看天色，撇嘴道：“奴家也该回去了，今日梦回楼重新开张，怎么也该去热个场子。”
“您要来做善事，可我又没理由陪着您做善事。生意人都是要谈钱的。”金妈妈哼笑：“不然你动动嘴皮，我就得损失那么多银子，凭什么啊？”
殷戈止面色不改，一言不发，任由风月扭着身子贴着他。
“主子说得对，您这是为殷殿下着想。”
如厕回来的断弦找不到自己的古琴，正纳闷呢，就听见了这琴声，脸一黑就站在风月面前问：“你那客人又来砸我场子了？”
被人捧在掌心真是幸福啊，多少姑娘做梦都想跳出这火坑，她倒好，自己送进来了。
殷戈止已经在大堂里坐着了，大概是因为今儿事情顺利，这位大爷心情不错，往他桌边凑的姑娘都没被冻走，反而是笑盈盈地端茶递水。那人也不拒绝，一身正气地享受着。
“妈妈莫慌。”风月道：“咱们这儿可没签她的卖身契，自愿来热场，咱们也不能推辞。”
点钗脸色不太好看，自家主子何等身份啊？怎么能来这种地方！但主子要来，她拧不过，只能祈愿没人能认出她们了。
脸色一变，金妈妈道：“姑娘，咱们这儿是做生意的，可不能由着您这般胡闹。”
走了？！易掌珠皱眉，立马扔了古琴就往外追。
“不要脸！”气得骂了一声，易掌珠的贵门风范都要丢尽了，委屈万分地看着殷戈止：“殷哥哥你说句话啊！”
由于殷戈止不计前嫌地往梦回楼送礼，朱来财又已经判决，梦回楼总算是逃过一劫，重新开张。金妈妈一早就跟她叮嘱过。要好生准备，晚上最好能跳个正经点的舞什么的，顺便挽回一下她自己的名声。
“大概是吧。”
他没反应，易掌珠的反应可就大了，涨红了脸，伸手指着风月：“你……这可是街上！”
“男人都喜欢这种女人？”易掌珠问了旁边的点钗一句。
人呢？
一听他这话，易掌珠委屈得很，她又不是来做坏事的，凭什么让她出去？
看了殷戈止一眼，易掌珠转头就往风月所在的房间走过来。
诶？风月眨眼，这话是她想说的没错，可声音听着怎么不太对劲啊？
“放心吧。”风月道：“贵门之女。打小都是琴棋书画精通的，她砸不了这场子。”
“各位。”金妈妈站在台上，笑得灿烂：“咱们梦回楼重新开张，姑娘们为了庆祝，今日都拿了压箱底的本事出来，还望各位以后依旧来咱们这儿捧场啊。”
“您要想弄走她，法子多得是，何必气坏自个儿？”点钗道：“上回是您太急切了，没选对法子，所以留了后患。这次交给奴婢吧。奴婢定然不会让她好过。”
殷戈止目不斜视，淡淡地答：“她挺有意思。”
“时候不早了。”殷戈止说话了，看着她道：“早点回家，不要总是在街上晃，若是有事，派人来知会我一声。”
“你……”易掌珠当真是怒了：“我做善事这么多年，头一次遇见这么不讲道理的。果然这地方出不了什么好人！”
名声这种东西，由于没什么用，风月是不看重的，但为了给梦回楼擦招牌，她还是准备了一套正经的红色舞裙，挽了高高的发髻，插上金钗，在一楼后头的房间里等着。
这世上永远不缺好色之人，吓走了一批，又来了一批，扯着嗓子叫唤：“金妈妈快放美人儿出来啊。”
“是啊是啊，花魁被人赎了，可要找点更好看的姑娘来。不然咱们看谁啊？”
冲她一笑，风月唇红白地道：“晚上才回去。”
脸色顿沉，易掌珠道：“这下头有头有脸的人不少，你为何非要缠着殷哥哥？”
易掌珠黑了脸，跺脚扭身就跑。
金妈妈一笑，甩着帕子道：“各位稍安勿躁啊，姑娘们马上就上来。”
停下步子，易掌珠回头：“真的？”
众人愕然，有些不明白情况。殷戈止倒是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道：“闹够了就出去。”
“我能不气吗？她贴着殷哥哥，殷哥哥还没拒绝。”易掌珠眉头紧皱：“就算我不能与殷哥哥厮守，可也不能看着他着了别人的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