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简单的日子过不了
瞳孔微缩，绑匪很惊愕，他压根没看清这人的动作，为什么药瓶就被他拿到手里了？
“为难？”安世冲道：“既然为难，那不如上交廷尉，赵廷尉不畏强权。自然能有个好决断。既然今日来这一趟，大人不妨便把证据和犯人交给在下，在下顺路就送去廷尉衙门。”
半年前，断弦是拼着最后一口气倒在梦回楼门口的。
断弦是个富足之家出来的难民，在战乱中被抓进军营百般欺凌，为了护着年幼的妹妹。她什么也不要了，只愿他们放过她妹妹。但是很不幸，她妹妹最后还是被人当货物一样送了出去，辗转受辱，最后死在了某个将领的手里。
“还没判决？”沉了脸，徐怀祖恼怒地道：“杀人偿命，谋害质子更当株连！既然已经抓到了人，那还在等什么？”
断弦的声音，一贯带着点细针划铁的尖锐劲儿，听得人浑身不舒服。
半年后。这个女人娇艳如花，只是心里怕是一片腐朽，只等大仇得报，就可含笑九泉。
“咔吧”一声，绑匪的脸色骤然苍白，接着便撕心裂肺地吼叫出声：“啊——”
殷戈止颔首：“从朱来财一案，在下便知，大人刚正不阿。”
“哇，你还会诗词啊。”风月掌：“有才华！”
她那种狡猾的人，会中毒？
“要你管！”凶巴巴地吼了一声，又立马掏出小镜子对着照。整理了一番，然后叹了口气：“暮去朝来颜色故，门前冷落鞍马稀。”
“风月！我的乖乖，快下来！”金妈妈的大嗓门再度响起，穿透四方：“恩客又给你送东西来啦！”
断弦脸一沉。就见面前的人像得意的孔雀，朝她抖了抖尾巴，然后捏着手上的镯子道：“姑娘还是先攒够棺材本吧，想那么多做什么？”
“……”这逼上门来，他也实在拧不过，陈流芳叹了口气，心里也松了口气，赶紧让他们把人带走，少了他的麻烦。
殷戈止轻轻叹了口气：“大人也有他的为难之处。”
回到梦回楼，风月好生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裳，又变成了媚气横生的狐狸精。站在梦回楼的三楼，对着楼下街上来往的人群抛媚眼。
断弦一怔，表情瞬间狰狞：“你说谁老呢！”
心下一松，一个绑匪连忙道：“那人还给了咱们毒药，说喂那丫头吃了，事成才给她解药。”
正在看清单的风月笑了笑。
这么简单直接的问话，专业一点的打手都不会回答的，但是从整个绑架事件来看，这两人明显不是很专业，再加上被暴揍了一顿，现在老实得很，哆哆嗦嗦地就道：
“你……”
“解药。”修长的手伸到他们面前，殷戈止语气很温和。
眉头皱了皱，又松开，殷戈止继续往主院走，淡淡地道：“想必是没中毒。不然早嚷着让我救了，还有心情回梦回楼。”
另一个绑匪点头，看这青衣公子长得俊俏。身子又单薄，像个书生，于是眼珠子转了转，道：“那解药还在咱们这儿呢，您要是想要，不如让其他人下去。”
“运气好而已。”金玲哼哼道：“一年里总有那么几个客人是人傻钱多。”
于是徐怀祖就十分严肃地押着犯人去廷尉衙门了。
振作了一番，断弦提着裙子就往下冲。拉了微云几个姑娘阴恻恻地站在大堂旁边，看着风月笑得跟朵花似的清点恩赏。
扫一眼她的脸，风月一顿，伸手拿了帕子给她：“眼下的妆花了。”
“方才风月姑娘回来，说事情都办完了，就带着灵殊走了。”观止也很纳闷：“您还没赶人呢，她竟然就自己走了。”
殷戈止进门来就听见这么一句话，安世冲转头去跟衙门的人打招呼，他便走进去，问了一句：“放了那丫鬟，她还会动手？”
眼皮都没抬一下，殷戈止慢慢地躲开他这一击，伸手到他怀里，飞快地掏出了药瓶。
那锦衣的少年凶巴巴的，还带着刀，一看就是练家子。还是面前这个书生好对付，柔柔弱弱的，手里也没个武器防身。只要让其他人出去，他们就能趁着拿解药……嘿嘿嘿！
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京兆尹赔笑，眼神却是压根不信。
“你得了吧。”风月嗤笑：“瞧瞧这张脸，老得跟四五十似的，有空感叹唏嘘。不如好生养养，免得吓跑了客人，到时候饿死的还是你。”
“刚喝完安国侯府的寿酒，要回宫，顺路来看看你。”摇着扇子笑，眼里的神色却是更加复杂，太子殿下靠近她，温柔地道：“风月啊，你本事不小。”
都是在硬撑。
心里“咯噔”一声，风月低着头行礼：“公子此言何意？”
“做咱们这行的，也是有约定俗成的规矩的。”壮实的绑匪道：“屏退左右，咱们有话好商量。”
“朱来财的案子？”安世冲多问了一句：“是三司府上的那个账房吗？”
“我也想要那么大方的恩客。”微云嘟嘴：“还大度，被下毒了都不怪她！”
“哼，不想接客罢了。”到她旁边站着，扫了一眼街上的人，断弦那小白眼翻得，简直是风生水起：“倒是你，接不着客人，还勾搭过路人了？咋这么不挑呢？”
徐怀祖不高兴了：“有解药就拿出来。叫我们下去做什么？”
“正是。”
眼下升堂了他俩才是真的死定了，在那之前，一定要找机会逃跑！
而面前书生的脸色，在拿到药瓶之后陡然变得冰冷，如同地狱归来的索命人，慢慢地靠近，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肚子上就猛地一痛，接着整个人天旋地转，重重地撞在了墙上。
四肢和肺腑都传来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叫也叫不出声，他滚落在地，张大了嘴抽搐。
“不敢当不敢当。”陈流芳连忙回礼：“贼人如此胆大包天，行刺殿下，下官定然严审！”
几个姑娘赞同地点头，说起人小话来，瞬间就像个普通的妓子，哪里还有什么血海深仇，只有女儿家的小心眼和小妒忌，嘈嘈切切，纷纷扰扰。
一点也不担心自家师父，徐怀祖带着人就撤退了，大堂里就剩下两个绑匪和一个看起来柔弱的书生。
梦回楼还在歇业，然而依旧有姑娘偷偷接客，不算死气沉沉。风月的媚眼抛着抛着，就听得身后尖锐的声音道：“哟，还在呢？这一会儿来一会儿走的。我还以为你被人赎出去了。”
当然，她的日子是没法简单过的，殷戈止没来梦回楼，想必也是有事要忙。但黄昏时分，叶御卿过来了。
“那就不必多说了，提人吧。”徐怀祖道：“镇远将军府的府兵都在外头，护送个犯人绰绰有余。”
然而风月还是回头朝她笑：“没客人啊？竟然有空来挤兑我。”
“谁老说谁！”
但是看了一下自家主子冷若冰霜的脸，罢了，还是去选礼物吧。
一使眼色，一个绑匪伸手到怀里掏解药，另一个绑匪活动了一下手腕，眼神陡然凌厉，出手飞快，猛地朝殷戈止脖颈抓去！
“做咱们这行的，从来不知道主顾的来头，给银子的人就要咱们绑个水红色衣裳的丫鬟，留个字条，然后威胁来救那丫头的人。他说要是威胁不了，就给张有毒的朱丹纸，让那丫鬟去动手。”
他还以为她会想留在这儿。
又是谢礼，总感觉每次主子不高兴的时候，都让往梦回楼送谢礼。观止很想说，其实很多事一句话就可以解决。不用那么破费的。
观止神色复杂地回答：“回梦回楼了。”
“师父。”外头的徐怀祖小心翼翼地道：“您轻点。”
“师父放心，赵廷尉是家父旧友，关系一向不错，有他在，很快就能定案。”策马走在他身侧，安世冲说了一句。
“是啊，不然的话，咱们玉石俱焚好了，反正都是死。”在同伴眼里看清了想法。另一个绑匪帮腔说道。
眉头一竖，徐怀祖当即就冷笑：“不是重大命案？大人的意思，是非得殿下出事，两国开战才好？”
“谁都跟你似的只会跳脱衣舞不成？”轻蔑地看她一眼，又看了看下头街上茫茫的人群，断弦眼里有点落寞：“只是有点可怜咱们这种人，要是还有仇怨也好，就怕没了仇怨，都不知道过的什么日子。”
顿了顿，风月垂眸。
那哪里是他刚正不阿，分明是太子殿下抓着人不放，非得往死里弄，他现在顶着三司府的压力，真是举步维艰。
殷戈止点头：“今日实在奔波，你还是早些回侯府吧，晚上许是还有庆典，到底是东道主。”
“主子。”观止在门口等他，见他回来，连忙上来牵马。
“好，师父路上小心。”朝他行完礼，安世冲捏稳了不悔剑。挥鞭便朝侯府的方向跑。
四周终于安静了，殷戈止低头，看了手里的药瓶一眼。
旁边的安世冲挡着京兆尹，拱手解释：“师父只是在里头拿解药，是对方要求的，不是在杀人。”
“没什么，你送谢礼去梦回楼就是。”
旁边的绑匪目瞪口呆，殷戈止转头，想也没想就压了他的手腕，双手交叠，狠命一拧！
嗯？停下步子，殷戈止不解地回头。
一炷香之后，门开了，殷戈止走出来，朝京兆尹行礼：“有劳。”
眼神一对上，两个绑匪觉得此法十分可行！
下马就往府里走，殷戈止问：“人在主院还是客院？”
“你们在外头稍候。”殷戈止道。
想起那人在他背上蹦蹦跳跳的样子，他摇头，挥手想扔，又顿一下，还是把药瓶揣进怀里。
战战兢兢之中，两个绑匪转头就看见这天神一般的人跨门进来。语气温和，跟刚刚那凶巴巴吼他们的少年完全不一样。
说罢，扭着小蛮腰就下了楼。
“下官不敢！”
“什么中毒？”
女儿家啊，还是过得简单点好，没事吵吵架，抢抢客人什么的，多好。
“这……”陈流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不是什么重大命案，交给廷尉的话……”他怎么跟三司使交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