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旧时代的凭证
宋石从经理室走出来时，外面已经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吃瓜同事。
同事们看着一脸血的宋石，有的在偷笑，有的一脸嫌弃，有的则脸上写满了好奇，但又没一个敢开口问。
这些人还不知道自己在里面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即将要面对什么。
宋石环视着他们，仿佛在俯视着芸芸众生。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自己是如此的高高在上。
“让一让。”宋石用领带擦着鼻子和嘴角上的血，一脸平静地说着，嘴里还哼起了小曲儿。
这时，一个人挡在他面前，是小莉。她是过来递纸的。
“怎么回事啊？你怎么搞成这样？”小莉凑到宋石跟前，小声问道，
关切的语气很难不让人察觉，让宋石感受到芸芸众生里尚且还有一丝温存。
早在宋石未分手之前，他就察觉到了小莉的心思。
“不小心摔了一跤。”宋石胡诌道，浮肿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你这怎么可能是摔的！”小莉生气地说道，也不知道她在生谁的气。
宋石只是将那张沾血的请假单递给小莉，说道：“麻烦帮我交给办公室，我要去医院了，哈哈。”
但宋石越是这样，小莉越是着急。
“好了，好了。”宋石见状也立马严肃起来，“我先走了。”
说完，宋石便继续哼着小曲，出了公司前门，背后传来王总的声音：“看什么看，手里的工作都做完了！啊？”
……
宋石当然不会去医院，他随便找了个公共厕所洗了洗身上的血渍，然后直奔银行而去。
他之所以不能辞职，就是为了贷款。
说来奇怪，以前银行贷款的骚扰电话一下午能接好几个，现在想贷款的时候却一个都没打过来。
宋石走进银行，一位面容姣好的银行女职员面带微笑地迎了上来。
“你好，先生，请问需要什么服务吗？”
“我要，办理贷款。”宋石直截了当地说道。
宋石不知道银行贷款要走什么程序，这是他第一次办理贷款业务。
他不喜欢欠别人东西的感觉，这会让他感到焦虑，所以他从来不借钱不贷款，甚至连信用卡都没有办过。
一听是要办理贷款，女职员的眼睛里闪着光，毕竟上门的业绩太少见了，就跟捡到钱一样。
她用手向左手边一比，笑着说：“先生，请跟我来这边。”
“先生怎么称呼？”她把宋石领到一个房间里，然后倒上一杯茶。
“姓宋。”
随后她又端来瓜果，说道：“宋先生，叫我小勤就好，勤奋的勤。”
宋石快速扫了小勤两眼，她虽然皮肤保养的好，但仔细看能看出来，起码已经三十出头了，比自己大了好几岁。
“小勤。”管比自己大好几岁的人这么称呼，让宋石有点不自在，他顿了一下，继续说：“能快点吗？我还有急事。”
“好的，麻烦您把这个表格填一下。”说完，小勤就将表格递到他面前的茶几上，又问道：“请问，您需要贷款多少额度？”
这个问题一下把宋石给问住了，他想了想，反问道：“最大额度是多少？”
他不知道能不能这么问。
小勤连忙笑着问道：“这个是因人而异的，请问，您贷款的用途是？”
“买房。”宋石不假思索地回答着，这是他曾经的念头。
“噢，我们会根据您填写信息进行核实后，才能放款。”
“要多久？”宋石肿痛的脸让他不想多说一个字，“能尽量争取到最大额度吗？”
“好的，我会尽力的，但是审核要三到五个工作日。”
“要这么久？”宋石抱怨着，他可没有那么多三五天等。
“您有急用吗？”
宋石苦笑一声，讥讽着自己说：“是啊，再不买房我女朋友就要跟别人跑了。”
“您真会说笑。”小勤笑了起来，这次不是职业假笑。
接下来又是一阵操作，期间他还申请了一张信用卡，又是提供身份证，又是签合同，杂七杂八的事项解读、告知。
繁琐的程序让宋石感到厌烦，自己宝贵的时间就这么一点一点溜走了。
半个多小时里，他看了不下十次手表。
等彻底办完，已经是上午十点了，宋石从未有过这么强烈的时间观念。
钱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一半了，他想着，怎么解决另一半。
他现在所求的东西，一个月后就将成为旧时代的余晖了。
宋石随便找了一家离他最近的快餐汉堡店，一边吃着一边继续用手机浏览着房产中介信息。
他需要一整栋楼，都能为他所用。
他的条件只有两个：
一是不能在市中心。
市中心的人流太多，必然会成为爆发点，未知的可能和情况太多了。
二是最近刚装修过的。
这样入住的人会相对少很多，毕竟谁都不想当甲醛净化员。
“复地上城，二十八层，不行。”
“老城庙公寓，商圈附近，不行。”宋石迅速的检索着符合他内心标准的关键词。
就这样在手机上翻了二十多分钟，眼睛都要看花了，最后他将目光锁定在了“洋河公寓”。
“四个月前翻修，九层楼，800一个月……”他默读着公寓简介，脑海里想象着九层楼有多大的空间。
眼睛酸痛使宋石再也没精力选下去了，他暗自说道：“就它了，去试试运气。”
要是运气好，处理下来，另一半钱和房子就都能搞定了。
随即，他拨打了房屋中介的联系电话。
“喂，您好？”
“你好，我要看看洋河公寓的房子。”
“我们这还有更好的……”
宋石还没等对方说完，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用坚定地语气说道：“我要看洋河公寓的房子，就现在！”
……
半小时后，宋石坐车到了北洋街，洋河公寓所在的地方。
这里比他想象中偏僻，地处聚鹤市山南区管辖下的褐藻镇，已经算是郊区了，这倒挺符合他的心意。
宋石下了车，环顾一周，居然还有意外收获，北洋公寓出门走百米左右，就是河堤。
北洋公寓，顾名思义，河流北边的公寓。
北洋公寓看着确实是老房子翻修的，与周围的建筑相比，显得十分不合群。
“喂！这边这边。”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宋石循着声音望去，是中介的人，已经在公寓门口等他了。
“你好，宋先生，我也姓宋，叫我小宋就好。”小宋笑着说道，一只手伸出来，想要与宋石握手。
“嗯，小宋。”宋石只是说着，没有伸手回应他，任由他在那独自尴尬，随后他直接单刀直入地问道：“你们中介能做公积金套现吗？”
小宋只是收回了手，笑着，没有回答他。
宋石接着说道：“我听我朋友说，你们以前做过这个。”
听到这话，小宋才终于开口道：“噢，这样啊，我们边看房边聊吧。”
宋石也笑了，直说：“好。”
说着，两人便朝楼上走去。
楼道有些窄，刚好够两个成年人并排走。
“我查过了，我的公积金能贷款40万，你们一般抽多少点子。”宋石看着小宋，他没那么多时间跟人兜圈子。
“呵呵，这个嘛。”小宋没有直说，只是用手比了个“十”字。
“要多久？”
“一到两周，手续比较繁琐。”
“我多给五个点，能不能一周搞定。”
“我尽量。”
宋石现在极其不想听到这种不确定的话，他停下脚步，拉住小宋，正色道：“一周。多一天，那五个点可就没了。”
小宋思索了一会儿，才从嘴里蹦出来一个字：“好。”
“想要从你们和银行嘴里听到肯定的答复，真不是一件容易事。”宋石心里想着。
另一半钱总算是落地了。
小宋刚把宋石带进一间房，就好像触发了被动一样，滔滔不绝地开始讲：“你看这套房，南北通透，采光……”
宋石压根就不是来看房的，这栋楼已经非常完美的符合了自己的预期，还附赠了一条河。
房间样式对宋石来说，有，无所谓，没有就更好。他巴不得每层楼都是空荡荡的，只留着承重柱和承重墙。
“小宋，行了，别介绍了。”宋石掏了掏耳朵，佯装作很随意地问道：“这栋楼一共几家住户啊？”
“我们这的房间很抢手的，你来之前，我刚带一对夫妻看完房。”说完，小宋又开始介绍起房间格局。
“实在点吧，佣金都给你赚了，就别浪费时间了。”
小宋仍然笑着，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用手比了一个“八”。
一看这手势，宋石直接拍板道：“好，也别介绍了，我租了，合同带了吧？”
“劳烦身份证让我拍一下。”小宋说完，立马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和钥匙递了上去。
宋石看都没看文件的内容，快速地翻找着任何一个需要签字的地方。
所有地方都签完之后，他长舒了一口气，道：“房子的问题也解决了一半了。”
“一半？”小宋呆呆地看着他，问道：“您还有人要租房子吗？我可以给您推荐……”
还没说完，宋石便起身拍着小宋的肩膀，面带笑靥地说：“小宋啊，公积金套现的事，我单独给你三个点。”
“啊？”小宋有些惊讶，他犹豫了一下，随后谨慎地问道：“还有什么条件吗？”
宋石勾搭着小宋的肩膀，正色道：“一个月之内，如果有人要租这里，你得把租客介绍到其他房源，差价我来补，明白了嘛？”
小宋看着他，尽管脸上写满了疑惑，但还是答应了。
公司的财产和个人的得失，正常人都会在不担风险的情况无脑选择后者。
更何况，这刚装修完的偏僻小地，有没有租客上门都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