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林间说亲
沈也安躲在父亲沈之寒房间的窗外，发现窗子从里面锁住了，于是开始踌躇起来。
若是从正门闯入，惊动李老道，免不了挨一顿训，到时候让其他学生知道，岂不出糗。但若是无功而返，心里着实忐忑不安，也不符合自己的性格。
就在他犹豫不决，抓耳挠腮之际，一只手却从后面探上了他的后背。
“小子，在我房间外鬼鬼祟祟地干嘛呢，想偷袭老爹？”
沈也安正想得入神，全然没注意到身边的动静，这突然的一声吓得他陡然一个激灵。本欲发怒，但熟悉的味道传来，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惊喜地转身。
“爹，你是怎么出来的？还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身后。哎，对了，李老道不是看着你的嘛，他也没发现吗？”
沈之寒哈哈笑道：“哈哈，你老爹我要是想走，他就是想看也看不住我。”
“李老道，你就是这么称呼你的老师的吗？要是让他知道，你怕是又得挨训。不过我倒是挺喜欢这个叫法，李老道，很是贴切，对我胃口！”
“爹，你的伤没事吧？自从那天奕剑结束之后，你足足昏睡了两天，给我们都吓坏了。”沈也安想起来的目的，担忧地问道。
“我能有什么事儿。我啊，就是出去执行任务太久，累着了，加上回来又动用太多剑气，这才多睡了两天。”沈之寒宽慰地回答道。
“真没事啊，您可别逞强。”
“臭小子，怎么在观星阁待了半年，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怎么，老道的剑术没学多少，先把脾气学了去。”沈之寒嗔怒地说道，然后轻拍了一下沈也安的肩膀，接着笑着说道：“走，陪老爹去西山喝酒去，两天没闻见酒味了，可把我憋坏了。”
“爹你哪来的酒？”观星阁禁酒人尽皆知，沈也安好奇地问道。
“刚去了一趟剑灵山，从山上偷来的。老道士剑法稀疏平常，酿酒倒是一绝。算你小子有口福，来得正是时候。”沈之寒取下腰间地酒葫芦，举到也安的眼前，卖弄地晃动了几下，好不得意。
……
槐树下，月色如水，树影婆娑。
父子俩挨坐在树下，相与对饮，一如两天前月下对饮的景象。只是父亲还是那个父亲，儿子由大儿子换成了小儿子。
沈也安一反常态，平日里叽叽喳喳总是说个不停，让人觉得聒噪。但今夜，在月下，在父亲面前，却安静地像个木头人。
只是静静地陪着父亲喝着酒，吹着风，看着月。
酒过三巡之后，终是沈之寒开口打破了沉默：“安儿，你有什么梦想吗？”
沈也安先是一愣，实在没想到父亲沉默这么久，开口居然是这样没来由的话。但他倒也没有继续装深沉，恢复了之前的活泼欢快，笑着答道：“那还用说，当然是跟爹一样，成为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但话一出口，想起如今天下分崩离析，早已没有将军一说，又连忙补充道：“或者天下第一的剑客。”
这次轮到沈之寒闻声愣住，随后开怀笑道：“哈哈哈，你也觉得老爹的剑道天下第一了嘛？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自在剑灵山握剑之时，我就坚信自己注定会是那剑道魁首，人世间的天下第一。”
面对父亲酒后狂言，沈也安没有丝毫的鄙夷，反而一脸仰慕地看着他，点头如捣蒜地说道：“我信我信。而且我相信，我沈也安会是爹之后新的天下第一。”
看着儿子一脸崇拜自己的眼神和充满自信的话语，沈之寒也相信他能做到的，因为他是自己的儿子，他体内流淌着自己的血液。
但也安越是这般志向远大，目标坚定，沈之寒就越是彷徨。老爹不怕你成不了天下第一，怕你成了天下第一之后背负太多。
有时候他甚至希望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是一无是处的废物，甚至希望这一刻自己的安儿给出的回答是做个官员出入庙堂，或者成为商贾富甲一方。这样他会在临死之前不顾一切地去求武王看着自己为大秦酬劳多年的份上，让两个儿子安度余生。
但倘若安儿平儿真是如此的话，自己也一定会失望的吧，人有时候还真是矛盾得很呐，还是玄机真人看得深远——“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自己再是剑道魁首，也无力与天道争锋。
想到这里，他也想开了，笑着摸了摸也安的脑袋，欣慰地说道：“小子，你可不要以为做天下第一只是出风头那么简单。你知道成了天下第一之后意味着什么嘛？”
也安懵懂地摇了摇头。
沈之寒也不卖关子，随即说道：“成为天下第一人之后，意味着你将站在人族的顶点，站在天下所有人的身前。所以你在享受天下人的顶礼膜拜的同时，也要首当其冲，替天下人承担所有的危险。即使即将到来的危险超出你的能力范围，你也不得不为天下先。”
“成为天下第一之后，你就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你的脚下踏着的，就是人类顶点的起始线，你身后是天下千万人的性命，所以你也退无可退。而且天下人还会觉得你的付出，你的牺牲是理所当然，会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你的庇护。”
“那么现在，听完老爹的话，你还想成为天下第一的剑客吗？”沈之寒直直地盯着也安的眼睛，郑重其事地问道。
沈也安没有言语，而是拿过沈之寒另一只手上的酒葫芦，高高举起，对着高悬的明月豪情万丈地敬了一敬，然后仰头痛饮了几大口，才扭头对着父亲笑着说道：“那是当然的。既然注定要成为天下第一，何必畏手畏脚，瞻前顾后的，天下人的危险，我一剑挡之。”
“哈哈哈，好一个一剑挡之，像我，像我啊。”说完，一把抢过酒葫，也对着明月豪饮起来，真是好不痛快。
“哎，对了。你觉得昭灵那丫头怎么样？”
“古灵精怪，聪明伶俐，隐藏身份和大家一起训练，也看不出公主架子。爹你怎么突然莫名其妙地提起她？”也安不知道父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哈哈，你对那丫头评价那么高，可我怎么听说你平日里没少和那丫头拌嘴。”沈之寒边说边古怪地看了一眼也安，又继续说道：
“倒也不是莫名其妙，说起来几年前我战胜楚国，凯旋回朝的时候，武王还曾向我提出联姻之事，可惜后来因为一些变故耽搁了。如今你们在观星阁相遇，结伴修行也是缘分，我想是不是该向武王重提联姻之事，给你哥说个媳妇儿。”
听到父亲想把昭灵说给哥哥当媳妇儿，沈也安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嘴里却惋惜地说道：“啊，那她岂不是成我嫂子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沈之寒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儿子心底那不易察觉的难过情愫。随即冲着他邪魅一笑，话锋一转：“还是直接说给你当媳妇儿？”
看着儿子一脸慌乱吃瘪的神情，沈之寒心情大好，仰头直接将葫芦中的酒一气饮尽，然后再次放声大笑，笑声久久不绝，惊得远处已经沉睡的不知名鸟四散飞去，好不开怀。
过了许久，沈之寒的笑声才渐渐停下来，他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芦，确定其中的酒确实都已喝完。然后不再犹豫，不容分说地将其系在了也安的腰间，一如当年玄机真人系在自己腰间。
一边系还一边喃喃说道：“爹娘在外多年，疏忽了对你的照顾，希望你不要怨恨我们。爹一生征战，身无长物，这个葫芦叫养剑葫，是当年剑灵山掌门真人赠送给我的宝物，能够韫养剑气。”
“听李夫子说，你的本源剑跟爹一样，也是冰霜系。这个养剑葫陪伴我多年，其中蕴含的极寒剑气对你的剑道修行大有裨益。”
“今日，爹就将它转赠给你。”
“就当提前贺——”
“未来的天下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