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Just one day
“明白了……师父。那我就先走了。”飞鸟并没有违抗师命的打算，只好冲着她无奈地做了个鬼脸后就离开了。
“排队？这只老妖怪，难道就不会用魔法吗？”
直到搜集到最后一滴眼泪。
就好。
半梦半醒之间，他的目光无意中掠过一直戴在手腕上的那串水晶手链，忽然萌生了一个奇特的念头。
“沙卡陛下，您要的幻光镜已经拿过来了。”侍女米美的声音蓦然将天帝从沉思中拉了回来。他面无表情地接过了那面镜子，口中低念了几句咒文，同时用修长的指尖在镜面上轻轻一拂。
——看起来就像是只垂头丧气的小狗。
“飞鸟刚才不是说这里来了个不错的马戏团吗？”他稍稍停顿了一下，尽量用那种淡然的语气说道，“我倒也有点兴趣。”
听到这里，他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于是伸手飞快在镜面上拂了一下，所有的画面顿时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里是天界最美丽的地方。
不知为什么，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觉得这位高高在上的天帝大人，也有着令人心疼的一面。
这个古朴的茶馆，是他在凡尘俗世中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时间，仿佛霎时凝固。
胸口下面的某个部位，又隐隐疼痛了起来。
一道淡淡金光过后，原本空无一物的镜面上居然出现了一座两层楼的中式建筑。在春柳碧桃掩映下的黑瓦红墙和雕花围栏，隐约透出了几分古色古香的韵味，依稀还可以看到正中的牌匾上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前世今生。
“情趣？切……我看他是无聊！”
“那倒也是哦。不过，师父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好看呢……嗯，飞鸟哥哥，你说师父会不会是得了什么笑神经失调的毛病呢？还是他受过什么刺|激，或者是真的被欠了一大笔钱？所以才不会……啊！！！师父！……你什么时候来的？！”女孩的声音蓦的戛然而止，满脸通红地望着从树后走出的那个身影，那神情就像是做了什么坏事正好被捉个正着。
“师父，这次的任务已经顺利完成，明天那个委托人就会来付出一滴眼泪了吧。”飞鸟有心想要护着小师妹，急忙岔开了话题。
碧色树叶像柔软的丝带悬挂在枝头，在夕阳的余晖照射下变得轻盈透明，仿佛被晕染上了一层朦胧的浅金色。平静如水的湖面上开满了透明的睡莲，透过脉络分明的花瓣，可以直接看到清澈的湖水。四周安寂无声，仔细倾听，仿佛还能感觉到睡莲在静谧之中呼出的馨香。
前世今生茶馆所在的这座城市此时正逢春光明媚的时节，绵绵柳絮漫天飞舞，仿佛冬日里细小柔软的雪花纷纷扬扬洒落一地。
一次，就好。
“那些我现在是没法带你看。”飞鸟笑着打断了她的话，“不过这里新来了一个马戏团，听说表演非常精彩，你想不想去看？”
他定了定心神，点头道，“不错，这件任务算是告一段落了。飞鸟，这些天你也辛苦了，就早些去休息吧。”
米美赶紧取过镜子退了下去。之前她曾偷望了镜子一眼。不出所料，又是——那个女孩。每隔一段时间，天帝陛下都会通过这面幻光镜了解人世间的状况。而每一次，镜子里都会出现同样的女孩。
是的。这是十六岁时的小隐。
她倒也没有反驳，而是颇为苦恼地托住了自己的腮帮子，“我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去学了啊。可是师父好像从来都没有满意过，他永远都是那副被人欠了钱的表情……飞鸟哥哥，你说师父是不是有点讨厌我呢？”
只想，只想——和你一起。
小隐，我——回来了。
如果，可以回到那他最为怀念的时光。
间隔了无数轮回，积聚了千年尘埃。
是夜。
“撒那特思说这样太没情趣了。不过你放心啦，卖桂花藕粉的大妈一定会关照他这个老主顾的。”
直到——宿命的别离。
“谢谢师父！小隐，你还在发什么愣？还不跟我走？”飞鸟冲着她使了个眼色。
女孩抬起头来，温柔的笑容里洋溢着一种平静的幸福，“他去给我排队买桂花藕粉了，很快就会回来。”
他皱了皱眉，以没得商量的语气道，“飞鸟刚完成任务回来，就让他好好休息。”
是不知情爱为何物的小隐。
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孩，他只能用调整呼吸频率来压抑胸口突如其来的疼痛，听到她熟悉的声音，他只能用面无表情来掩饰内心波澜起伏的震荡。
没有她陪伴的他，比天空更孤独，比湖水更寂寞。
“啊？”她微张着嘴，显然是惊讶万分，“师父，你是说你也想去看马戏？”
没有鱼儿陪伴的湖水是寂寞的。
天帝的寝宫里永远都显得那么空旷，淡淡落尘静静漂浮，银色月光轻柔漫进房间，在纯白色的大理石地面上摇曳成层层水波。往昔的记忆像往常一样逐渐涌来，如同那些怀旧的胶片电影再次在脑海深处一遍又一遍回放。想到那个女孩，她的眉她的眼她纯净的笑容一下子撞进心里，令他不自觉勾起了嘴角。可几乎是在同时，一股暗潮般的悲伤也随即涌上心头。
说曹操，曹操到。看来以后大白天是不能背后说人的哦。
女孩的身材看起来似乎变得丰满了一些，眉梢眼角尽是羞涩的笑意。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又朝着青年娇嗔道，“飞鸟哥哥，这难道还有假的吗？”
没有月亮陪伴的天空是孤独的。
也好。
“啧啧，那的确是个绝色美人呐。要不是因为这次的任务，我怕自己真的会忍不住将她从断头台上救下来呢。”英俊的金发男子脸上写满了惋惜之情。
哪怕，仅仅只有一天的时间……
“米美，把镜子拿走。”他冷冷吩咐了一句又重新阖上了双眸。
他的眼中飘过了一丝笑意，“我说了今天你要学些什么吗？”
司音。
果然如他所料，她立即以夸张的动作拼命摇头，“我怎么可能不去！我喜欢的不得了！师父，那我们要不要叫飞鸟哥哥一起去呢？”
“要是你不想去的话，那就留在这里背诵隐身咒。”说完这句话，他才意识到其中隐隐竟有些威胁的意味，甚至还带着几分罕见的孩子气。因为他再清楚不过，小隐最害怕的事情之一就是背咒语。
“撒那特思这个死东西……他现在人呢？你有身孕了他居然还敢到处乱跑？看我不好好抽他一顿！”青年似乎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他的手指剧烈一颤，镜子险些跌落在地上。但这种失态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他很快就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将目光牢牢锁定在那个叫做小隐的女孩身上。
所以，这段弥足珍贵的短暂时光，
“可师父为什么总是对我冷冰冰的？他几乎从来没对我笑过，好像只有两年前我十四岁的时候才见到他笑过一次。但是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那样笑过。”
“小隐，你留下来。”就在他及时出声阻止的同时，他也清楚地看到了她脸上的那抹失望的神情。
“师父他也没对我笑过啊。你该知道，师父的性格就是那样。”
“真的吗？我去我去！”她欢快的点头。但这股高兴劲儿还没过，很快又被一副沮丧的表情所代替，“可是飞鸟哥哥，你说到底什么时候我才能出师呢？”
“小隐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呢？如果师父讨厌你，他根本就不会把你带在身边了。对不对？”飞鸟似乎觉得有些好笑。
哪怕，仅仅只有一天的时间……
在那里，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就让他任性一次吧。
是还没有爱上任何人的小隐。
在数不清的轮回转换中，他曾经不停地用这个名字找寻到她的所在。
她似乎愣了愣，扬起一抹略带不解的神情，“那师父……你为什么要我留下呢？”
“就凭你现在的本事，我看是够呛。”飞鸟毫不留情地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女孩不禁露出了羡慕的神色，“真好啊飞鸟哥哥，上下五千年世界各地你到处都可以去。我要是能像你一样就好了，真想去看看玛丽王后到底有多美丽，看看唐代的中国有多辉煌，看看平安朝的阴阳师到底有多厉害……”
恍然之间，镜子上的画面已经转向了室内，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金发蓝眼的英俊青年。青年正露出了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连声低呼道，“天哪！小隐，你，你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了？你有了撒那特思的孩子！？这是真的吗？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要做妈妈了——”
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那是失去了身体一部分的锥心之痛。
傻丫头，我的时间，仅仅只有一天而已。
天界的最高统治者——天帝沙卡此时微阖双目，似乎正沉浸在某些遥远的回忆之中。他那比黄金更加璀灿的发丝随着微风飞扬，周身所弥漫的清冷色调与淡漠神情令他看上去犹如千年之前的一轮冷月。
“飞鸟哥哥，你不是刚从法国大革命时代回来吗？快点告诉我，玛丽王后她真的是个美人吗？到底有多美？”一个清脆如夜莺的女孩声音忽然从院子里传来。
一缕轻风夹杂着柔软的花瓣吹拂起了树后男子的发丝，明媚的晨光透过树叶缝隙落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了一层模糊的暗影，令那双淡紫浅银的异色双眸更显幽深神秘。
是他的骨中骨，肉中肉。
飞鸟挑起了眉毛，脸上明显露出了“你完蛋了”的表情。
“师父，那今天我要学些什么？”她没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小巧的嘴唇微微嘟起，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睛还在偷瞄着飞鸟离开的方向。